“在勤政這一點上,朕比不得他老人家!”
朱允熥又道,“永昌六年起,朕便把奉天門的禦門聽政改成了乾清門聽政,更把大朝會變成了午朝小朝。”說著,他小心的轉身,讓太監給他掛上玉帶,“朕已經很偷懶了,往後子孫,不得比朕再懶!”
禦門聽政,其實對皇帝和大臣們來說,都不是好差事。
皇帝還有個門洞遮風擋雨呢,大臣們隻能站在露天廣場上。
這種朝會其實意義大於實際,元始空所說萬曆二十多年不上朝,指的就是這種朝。這種朝不上,也不代表就對國家和朝廷失去了管控力。
說話之間,朱允熥的袞服
已穿戴完畢。
樸無用從玉匣中捧出天子十二旒,然後雙膝跪地,高高舉起。
朱允熥目光微微低垂,看著那流光溢彩的旒冕,低聲道,“洪武二十五年,十月二十我戴九旒冕,迎太祖高皇帝早朝!當時,太祖高皇帝問我,可知為何天子十二紋章,十二旒冕?”
朱文奎抬頭,見他的父親的目光看著他,話語也好似對他在問詢。
但他還是選擇了低下頭,恭敬且虔誠。
“太祖高皇帝告訴朕!”
朱允熥接起旒冕戴在自己的頭上,“帝王冠十二旒帝王服十二章代表著朕,受命於天”
~
“皇上起駕”
嘩
隨著鄧平一聲喊,嘩的一聲,乾清宮內外所有侍衛宮人全匍匐於地。
樸無用貓著腰,側身走在皇帝的身前,在十六人抬的禮輿前抽出矮凳,給皇帝墊腳。
但正值壯年的皇帝,卻一個箭步登上,在裡面坐穩。
“起”
嘩
所有人的動作整齊劃一,像是訓練了許久一般,連手臂擺動的幅度都是統一的大小。
叱
叱
皇帝和太子的儀仗最前面,幾名喘著曳撒帶著紗冠的太監,邁著鴨子步,揮舞手臂,口中叱叱有聲。
無品級的太監宮人等,趕緊轉身面對宮牆。
十六人抬著的禮輿上,朱允熥雙手按著自己的玉帶,不經意的微微扭頭。
宮牆,一樣的紅。
夾道,一樣的深邃。
“還記得以前嗎?”朱允熥忽然開口。
步行跟在禮輿側面的樸無用一怔,低聲道,“萬歲爺有何吩咐?”
“朕問你,還記得以前嗎?”朱允熥又道。
樸無用短暫的錯愕之後,瞬間紅了眼眶,“奴婢記得”
他們都記得。
那一年,也是禦門聽政。
那一年,朱允熥被冊封為皇太孫。
那一年,同樣是十六人抬著的禮輿。
場景近乎相同,不同的是,那時候坐在禮輿中的是老爺子。
跟在邊上手扶著杠子的是帶著九旒冕的朱允熥。
“皇爺爺,您老是天上的星宿”
朱允熥抬起頭,天已經亮了。
萬裡無雲,一片湛藍。
他又回頭,看看坐在十二人抬禮輿中的六斤。
然後笑著跟兒子點點頭。
~~
咚
一聲鼓響!
午門外左右兩列文武官員精神一震,屏聲靜氣的整理著身上的袍服。
剛剛從山東疾馳回京,參加遷都之後第一次大朝會的李至剛,羨慕的看著自己身前,穿著郡王袍服的李景隆,然後又低頭捏了下自己身上的錦雞補子臉上的表情悔恨交加。
當初,他是有一件禦賜的蟒袍的。
可是卻被他給自己給折騰沒了。
錦雞再好也是雞,不是鳳凰,更不是蟒不是龍!
咚!
又是一聲鼓響!
穿著麒麟服的何廣義,面無表情的站在午門前。
咚
最後一下。
“開門!”
何廣義大喊,“早朝!”
“早朝”
禮官們唱歌一樣的喊聲中,何廣義手持長鞭子,站在金水橋頭。
啪!
啪!
啪!
三聲鞭響之後,百官魚貫而入。
而此刻驟然之間,湛藍的天上陽光猛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