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隻是隔著千裡茫然地望著一座孤墳,思念著曾經的故交摯愛。
而那故交摯愛早已死去十餘年了。
一股裹挾著這滄桑的悲愴之氣,將四時萬花樓的所有人籠罩起來,不用於劉永的婉轉斷腸,桓梟帶來的悲傷直撲而來,壓得他們喘不過來氣。
角落裡的小公子原本憤怒的眼中儘是茫然。
他的父親是將軍,他從小到大見過不少兵士,優兵劣兵,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桓梟的儀態在他看來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怎麼可能會有如此才華?
老鴇的扇子還在手中,但一瞬間忘記了揮動。
眾護院隻是抓著桓梟,齊齊呆站在原地。
而那醉倒的劉永陡然睜開眼睛,竟是露出久違的笑:“如此大才臨門,還不快放開他?”
眾護院小心翼翼鬆手。
桓梟冷著臉,掃了掃身上的灰,回到座位。腿仍抬在桌子上繼續喝酒,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但攥著酒杯的手,用力到發白。
桓梟有些後怕,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考慮到桓家。
桓梟心中更多的是憤怒,這裡無非就是背景高了些,不分青紅皂白就處死别人,簡直人命草芥,狂妄至極。
但而今,詞聖蘇軾的詞由他的口降臨大離,雖然隻是半闕,但已震懾住眾人,攻守易型了。
桓梟的放肆不再是搗亂,而是文豪當有的氣息。
他已然不需多言,别人會搶著為他結賬,他還要看對方配不配。
桓梟默默品酒,滿座敬仰目光全在他一人身上。
羅湯率先反應過來,重新坐回桓梟身旁,笑著恭維道:
“公子,您那半闕詩詞可謂出塵絕世,在下實在佩服...”
“羅掌櫃,我們很熟嗎?”桓梟冷冷回道,“方才,你去鄰桌歇息,那裡是有你的故交嗎?”
“這...”
羅湯灰溜溜閉嘴,又回到旁邊座位。
他多次裝和桓梟不熟,不怪桓梟甩他臉色,隻能暗罵自己有眼不識真英傑。
“哈哈,公子能作出如此曠世詞句,就當有此灑脫。”
剛剛喊打喊殺的老鴇堆著滿臉的笑,“方才是老奴眼瞎不識鳳凰,公子可否將此詞後續補齊,好讓在座的客人們一覽公子曠世之才?”
桓梟看了老鴇一眼,嘴角一扯。
老鴇以為桓梟不計前嫌,喜上眉梢。
她聽過劉永的婉約斷腸詞,乃是世間圭臬。
而桓梟的詞是更是毫不遜色的高峰,甚至渾厚之處更有所長。
如此驚世之詞,若能在四時萬花樓完整吟誦而出,萬花樓之名更是會響徹大離。
但若是桓梟在别處青樓吟誦,四時萬花樓的生意必然受損。
老鴇笑道:“公子今日若補齊詞作,四時萬花樓必定奉公子為座上賓,出入有四時花魁相陪,佳釀任意品嚐。”
桓梟不屑一笑,免去酒錢是他原本的計劃,如今還有花魁相陪,聽起來不錯。
可惜,現在這些價碼都不夠了!
隻要他願意,任何一個客人都會搶著為他付酒錢,花魁更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老媽媽,你不覺得...茶涼了嗎?”桓梟側著頭,嘲弄笑道。
“茶...”
老鴇反應過來桓梟什麼意思,表情如同吃了蒼蠅一般。
“本公子方才想吟誦,你想法設法阻撓,還叫人處死本公子。現在卻反倒來求了?你把本公子當成什麼人了?過時,不候!”
桓梟猛然將酒杯放在桌上,“喝完這杯酒,這四時萬花樓本公子不會再來。爾等蠅營狗苟,烏合之眾還是關起門來自娛自樂吧。本公子相信,别家妓館定會萬分歡迎本公子!”
老鴇面色極為難看,偏偏她不敢發作。
四時萬花樓背後之人偏愛才華橫溢的人,桓梟的詞作水平已經眾人皆知,到了主子那裡,恐怕還是入幕之賓。
桓梟再怎麼動怒,她也隻能擔待著。
老鴇無奈看向秋仙,莫寒煙卻也是蹙眉無奈。
她玲瓏心智,桓梟受困時向她眼神求助,她看在眼裡卻置之不理,而今桓梟動怒了,她實在沒法開這個口。
就在這時。
“這位公子,可否與在下共飲此杯?”
劉永端著一壺酒,搖搖晃晃坐在桓梟對面,雙目仍舊迷離卻極為恭敬正色。
“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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