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她說,收回視線走了出去。
她别留在這裡,讓侯夫人糟心,讓周景雲再添壞運氣。
"請了太醫,還有章士林"
李餘抬起頭,看向蔡鬆年。
室內坐著的七八人也抬起頭。
李餘求得皇帝同意後,迫不及待,立刻召集人手準備婚事,檢視各種典儀,到了晚上都沒散。
"就在殿下你離開沒多久。"蔡鬆年接著說,"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東陽侯府還是很嚴的,尤其是最近更嚴。
李餘皺眉,對那兩人來說,也算是心願達成該慶賀了,莫非,阿籬又來搶身體了
李餘忍不住站起來。
阿籬以前說過,雖然他看不到她,但她會在他身邊。
他求得皇帝允許,那個蔣後鬼可以嫁給他,踏入皇室,歡喜若狂,鬼魂不穩,阿籬就有機會奪身體
爭鬥混戰中,出了事
是蔣後鬼出事了,還是阿籬
"我去看看——"他大步向外奔去。
"殿下。"蔡鬆年忙勸他,"如果真有事,他們肯定不讓你進,而且,人家剛出事你就去,這不是暴露你在監事他,還是再等等,我留人守著了。"
李餘發出一聲嗤笑:"我那不叫監視,叫以待隨時聽命。"
他才不怕被他們發現呢。
發現又如何
至於不讓他進
這倒是有可能。
他垂目。
"不讓我進也沒事,我可以在外邊等。"
距離近一點,說不定就能更幫上阿籬。
蔡鬆年無奈,隻能跟著李餘向外走,李餘想到什麼又回頭看室內的諸人。
"你們繼續製定婚儀,要在規製內辦最好的。"他說。
雖然是假的,雖然現在他面對的是蔣後鬼,但那畢竟是阿籬的身體和臉。
他要讓世人看到阿籬有一場盛大的婚禮。
室內散座的諸人紛紛應聲是,看著李餘轉身向外而去。
伴著室內傳來低低的歡呼聲,夾雜著東陽侯夫人壓抑的啜泣,更濃烈的血腥氣隨之散開。
坐在廊下的白籬攥緊了手。
匕首拔出來了。
門簾響動,一個弟子奔出來,而另一個弟子從廚房那邊奔過來。
"敷藥熱好了。"
"我再去熬新的藥。"
夜色更深,室內燈火通明,窗上投影著忙碌的人影。
拔匕首凶險,拔完匕首也凶險,白籬默默地坐著,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
"你"女聲怯怯。
白籬轉過頭,看到春月站在身後。
見她看過來,春月低下頭,將一杯茶遞過來:"您,喝口水吧,要熬一夜。"
白籬低聲說:"謝謝。"接過茶慢慢地喝。
春月看著眼前安靜喝茶的人,隻覺得有什麼在心裡翻騰,再忍不住上前一步:"你,你是,少夫人嗎"
白籬轉過頭,笑了,點點頭:"是,我是,莊籬,我沒死。"
春月不可置信看著她,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冒出這句話,更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莊少夫人!
真的是!!
"少夫人!"
白籬對她噓聲。
春月忙抬手捂住嘴,看著眼前的人,廊下的燈籠已經點亮,光亮隨著夜風搖晃,罩著這張陌生的面容。
其實她已經記不得少夫人什麼樣了,原本的記憶在少夫人離開後似乎被抹去了。
眼前的臉雖然陌生,但說了是莊籬後,熟悉感撲面。
是少夫人!
白籬伸手拉她坐下,低聲說:"是因為一些事,不得不假死,世子也是知道的,夫人現在也知道,隻是還瞞著你們。"帶著幾分歉意,"讓你們傷心難過了,不過,不能喊少夫人啦,我姓白,你可以稱呼我白小娘子。"
白小娘子,春月默唸,搖頭:"傷心難過不怕,您還活著,這太好了,像做夢一樣。"
白籬笑了笑,是啊,人生就是一場大夢。
而她就是侵入他們夢境的怪物。
晨光微亮,坐在床邊的章士林察覺到床上人的手微微動了下,他忙抬手搭上脈。
坐在床頭閉目似乎睡著的東陽侯夫人瞬間睜開眼:"怎麼了"下一刻忙轉頭看床上。
昏睡的周景雲眼皮顫動,似乎在努力
東陽侯夫人蹭地站起來:"景雲!"
章士林鬆開脈,取過一旁的金針,輕輕在周景雲的手腕上用針,伴著他的動作,周景雲頭也微微動了動,顫動的眼皮緩緩睜開。
"景雲!"東陽侯夫人顫抖著伸手撫上週景雲的臉。
周景雲原本有些茫然的視線漸漸凝聚,頭微微轉動,看著床邊的東陽侯夫人。
"母親"他說。
雖然低弱無力,但聲音是清晰的。
章士林在旁收起針,探身檢視他的臉色:"世子,可記得發生什麼事"
周景雲微弱點頭:"我知道。"
視線下意識向床邊搜尋
輪班歇息的孫太醫此時被驚醒也走過來了,迎上週景雲的視線。
"世子意識清醒。"他說,問章士林,"脈象如何"
章士林說:"脈象也算平穩了。"
孫太醫鬆口氣,對周景雲和東陽侯夫人含笑說:"世子這算是脫離險境了,接下來就需要好好養著。"
東陽侯夫人起身施禮:"多謝兩位大夫救命大恩。"
周景雲也說了聲多謝。
孫太醫示意章士林去歇息,又寫了新藥方讓弟子去煎藥,晨光漸漸變得熱鬨起來。
章士林從室內走了出來,許媽媽親自引路:"大夫來這邊歇息,收拾好了。"
章士林要邁步又停下,看到廊下站著女子,青光籠罩她身上,乍一看宛如一尊石像,隨著他視線看去,那女子身形向前邁步。
"章大夫,他情況怎麼樣"
這女子莫名想到昨晚被敲開門,婢女春月慌張中說得一句話"少夫人讓我們來"
再想到昨晚進來後看到那女子跟東陽侯夫人之間的暗潮湧動。
嗯,是挺像當初那位莊小娘子在的時候。
少夫人
周景雲的新人嗎
章士林胡思亂想,說:"已經醒了,沒有生命危險,但需要靜養。"
白籬屈膝施禮:"多謝大夫。"
章士林頷首不再多說,跟著許媽媽走了,進一旁廂房前回頭看了眼,見那女子站在廊下又一動不動,看著屋門。
東陽侯夫人接過遞來的藥,小心翼翼餵給周景雲。
"母親,我"周景雲說。
東陽侯夫人起身打斷他,將藥碗放下,再對孫太醫輕聲說:"還請太醫多擔待,他喝多酒,自己把自己刺傷了,真是丟人。"
孫太醫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進來的時候,屋子裡沒有半點酒味,可見周景雲受傷有隱情,隻是為了體面,東陽侯夫人給了這個解釋。
畢竟他們太醫回去是要記醫案,其他人也會打聽,總要給個說法。
權貴世家的荒唐事多了去,孫太醫見怪不怪了,笑著點頭:"人沒事就好就好。"說罷藉口寫藥方,帶著弟子退出臥房,迴避到東間去了。
東陽侯夫人這才走回床邊,看著周景雲,沉著臉一語不發。
"母親,我不是沒有考慮。"周景雲低聲說,"我考慮好幾天了,想到這個辦法,我也避開了要害"
東陽侯夫人哦了聲:"所以呢,讓我别擔心别大驚小怪别哭天搶地,别膽戰心驚守一夜是我小題大做了"
周景雲聽她說完,沒有血色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在枕頭上輕輕搖頭。
"我要說的是,我考慮了這麼多,但唯獨沒考慮母親你,是我不孝。"
東陽侯夫人看著他不說話,似乎在等什麼。
周景雲也看著她,默然一刻。
"母親,這是我不孝,您别怪她。"
東陽侯夫人冷笑一聲。
所以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這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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