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沈玨卻不急著回房,而是先在前院用濃茶漱了口,又換了衣裳,恢複了一身清清爽爽。
卿卿最不喜酒氣,每次沈玨喝了酒都格外小心,怕身上的酒味熏到她。
終於收拾好,他走到臥房門口,見裡面還亮著燈,就推門而入。
“卿卿,等急了嗎?”
裡面,謝念卿正坐在桌邊,似笑非笑地看他,眼睛裡藏著光。
沈玨覺得她有些異樣,但也沒多想,走上前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握了握。
“坐了一天船,早點睡吧。”
謝念卿卻一下子將手抽出,仍舊是那副神色,似嗔似惱,燭光下格外好看。
沈玨心中微動,將她攬進懷裡,低頭蹭了蹭她小巧的耳朵。
“卿卿...”
“沈督公,”謝念卿又閃身躲開了。
“督公此次來兩江當真是豔福不淺,還來找我做什麼?”
沈玨被她說得一頭霧水,哪裡來的什麼豔福?
謝念卿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勾起唇,淺淺笑了。
“沈督公還不知道嗎?”
說完,走至門口,清了清嗓子。
“沈大人回來了,諸位都進來吧。”
沒多久,不遠處傳來一陣聲響。
隻見六七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邁著細碎得步子走進屋,看到沈玨,一起行了個萬福,聲音嬌滴滴的。
“參加沈大人。”
沈玨看著這一屋子鶯鶯燕燕,隻覺得腦仁一跳一跳地疼。
“誰讓你們來的?”
“回稟沈大人,是總督段大人命奴等來伺候的。”
明明自己事先一無所知,可沈玨總覺得像是做了什麼出牆的事被當場抓獲,心裡有些虛。
他偷偷打量了下一旁的謝念卿,見她笑盈盈地看著這些貌美的姑娘們,眼睛裡全是驚豔之色。
她驚豔個什麼勁!
沈玨心裡升起了一團火,面上卻笑得和煦。
“好,段易言的心意本督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眾女一時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動。
沈玨快沒了耐性,微微沉了臉。
“都下去。”
他這樣的氣勢沒幾個人能招架住,姑娘們被嚇得哆嗦了下,都默不作聲地趕緊離開。
屋裡靜悄悄的,又隻剩下沈玨和謝念卿兩人。
謝念卿卻並不怕,斜了他一眼,還是笑。
“我看那些姑娘們一個賽一個地好看,怎麼督公還不滿意嗎?”
沈玨心裡的火被她這話攛掇地更大。
他也懶得廢話,直接將她一把抱起來。
走到床邊,他本想直接扔上去,可終究捨不得,還是輕輕把她放下,自己又壓上去。
“吃醋了,嗯?”
“沒。”
謝念卿吟著笑,眼睛墨玉一般,帶著吸人的魔力。
“口是心非。”
沈玨去吻她的唇,耳朵,脖頸,鎖骨,肩膀,時不時用牙微微咬一下。
“沈玨,你走開。”
謝念卿顫抖了起來。
終於撕下她那副陰陽怪氣地笑臉,沈玨心裡瞬間就舒暢了。
謝念卿手腳並用,拳打腳踢,可在身上的人看來更像是床榻間的情趣,反而更來了興致。
不多時,謝念卿便紅了眼眶,嬌喘微微,淚珠顫著搖搖欲墜。
“沈...沈玨,你欺負人...”
沈玨看著她,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
“卿卿,别生氣了,我這一輩子隻有你一個人,也隻守著你一個人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惹得她真的落了淚。
沈玨隻能將她抱在懷裡,好言好語地撫慰了許久才總算哄好。
第二日,段易言知道了昨天送給沈大人的姑娘們又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不由發了愣。
沈大人是何許人,那是見慣了宮裡的娘娘們的,尋常女子怎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正尋思著要不要再各處多找些美女,忽見沈大人騎著馬出了府,那個戴帷帽的女子坐在他身前,被圈在懷裡。
經過段易言時,沈玨勒住了馬,也不說話,隻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駕馬而去。
段易言頓時恍然大悟,卻又嚇得兩股戰戰,冷汗連連。
沈大人原來對那女子這樣得好,自己送美女的馬屁是真的拍到馬腿上了。
中秋節當晚,一概應酬相邀都被沈玨回了,他帶著謝念卿在江邊泛舟。
月光冷清清,水溶溶的,落在江中,船染上了月色也變得迷迷濛濛。
謝念卿坐在船頭,撐著下頜,遙遙對著天上的圓月,看了許久。
江上風有些大,沈玨過去為她披了件鬥篷。
“可是在想你遠在安南的家人了?”
謝念卿點點頭,又轉身看沈玨垂著眼,神情落寞。
她知道他從小一個人在薛府,連父母是誰都不清楚。
也曾把薛府當過家,但最後卻跟薛家人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
她心裡有一些疼,過去摟住了他的腰。
“沈玨,我這一輩子也隻跟著你一個人,我是你的家人。”
說完,她猶豫了下,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
“那個,避子的湯藥,要麼停了吧?我們應該有個孩子。”
“不行,”沈玨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有了身孕,我們的事就瞞不住陛下了。為避人耳目,你就要出宮,你捨得離開劉翎?”
謝念卿長長的睫毛閃了閃,眼中波光浮動。
“自十三歲起,身邊的人都說你要為翎兒如何,要為謝家怎樣。一晃這麼多年了,所有人都比我重要。”
“這兩年翎兒也大了,我總想著按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
“卿卿,”沈玨輕輕撫她的頭髮,帶著心疼。
“你現在有了我,便比這天下都重要,有我在,以後你想怎樣都可以。”
謝念卿踮起腳來親他。
“那我想要個孩子。”
沈玨攬緊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言語間都是笑意。
“好,那就今天吧。”
此次沈玨造訪兩江,似乎也沒什麼要事,更多的是謝念卿遊山玩水,也不需人作陪,隻有護衛遠遠跟著。
因為第一日就有進獻美女的事大大得罪了沈大人,段易言一直提心吊膽。
可察言觀色著,看沈大人對他也算和顏悅色,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一晃半月餘,要啟程回京了。
還和來時一樣,岸上站滿了兩江官員,仍是誠惶誠恐,不敢有半點懈怠。
段易言看著沈大人將那女子送進了船艙,正要鬆口氣,卻見船上的人頓了頓,朝自己走來。
“沈大人還有何吩咐?”
段易言忙又躬身行禮。
“段大人將這兩江治理得不錯,一派富庶繁華,本督回去會稟明聖上,自有封賞。”
沈玨聲音平平,面色更是溫和。
段易言聽了卻不知怎的,額上冷汗直冒。
“沈大人謬讚,下官職責所在,萬不敢要什麼封賞。”
“段大人過謙了。”
沈玨淡淡笑了一聲,“隻是這醉月樓,尚風司生意做得不乾淨,還是不要再開了。”
段易言心裡如同炸了雷,怦怦直跳,腿一軟就要跪下。
“多謝沈大人提點,下官這就去查封這兩家,總不再開,請大人放心。”
“好。”
沈玨應了一聲,轉身上了船。
直到目送船隊浩浩蕩蕩走遠,段易言才長出了口氣,腳下不穩,幸好被人扶住。
醉月樓,尚風司都是他的私人產業,暗中賺了不少銀錢。
其實在兩江,官員經營商業,做幕後老闆,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沈大人單單點出了這兩家,恐怕還是自己自作聰明送美女的緣故。
段易言回去,第一件事便是關了這兩家的門,從此愈加親政,老老實實做官,倒真是造福了兩江百姓。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時,謝念卿坐著船一路回了宮,天氣已冷了下來。
天一冷,她便有著懨懨的,胃口也不好,整日縮在萬寧宮。
沈玨退了朝,紅都顧不上批,就過來看她。
“卿卿,最近是怎麼了?可有傳太醫來看看。”
謝念卿眸光流轉,話還沒說,臉就先紅了。
“我怕是有了。”
沈玨愣了愣,眼睛瞬間就亮了。
“真的?”
“嗯。”
“讓我看看。”
他抖著手去摸她的小腹,那裡還平平的,看不出什麼。
“你等等我。”
他又用力抱了她一下,轉身要走。
“你去哪呀?”
“我去命人給你擬個諡號。”
從此沈玨更是每日早早回來陪她,哄著她睡著再開始披紅。
幾日後,他又拿著張紙過來,上面寫著幾行字。
謝念卿看了看,有些想笑,給自己挑選諡號,她恐怕還是頭一份的。
之後還有很多事。
她有了身孕,不能再留在宮中,對外隻能宣稱薨逝。
畢竟是一朝太後,大喪還有的一切事宜都不能少。
這些都是沈玨在忙,根本不用她操心,她隻是怕翎兒離不開她。
這晚,沈玨來了,身後跟著劉翎。
她招了招手,劉翎立時撲進了她懷裡。
“母後,你要走了嗎?”
“是,”她摸了摸他的頭,“翎兒長大了,母後想去做些自己的事。”
她以為翎兒會哭,沒想到他隻是點了點頭。
“謝謝母後這些年一直陪著朕,護著朕。如今朕大了,不需要母後再惦記了,隻是無論何時,您都是朕的母後。”
謝念卿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緊緊抱著劉翎。
“翎兒,你也永遠是母後的孩子。”
宮裡的事都安排妥當了,接下來便是謝念卿的去處。
沈玨問她想去哪裡,她想了想說去南疆看看。
哪知沈玨聽了卻很不願意。
“去那裡乾什麼,還想著你跟薛錦川之約嗎?”
謝念卿愣了半晌才想起來什麼薛錦川之約。
眼前這人堂堂一個督公,怎麼心眼小起來跟個針眼兒似的。
“沈玨,”她放軟了聲音,“很小時我就聽哥哥們說起過南疆,說是山明水秀,民風淳樸,一直心中嚮往。你就讓我去吧,好不好?”
她嬌嬌軟軟地懇求總是讓沈玨招架不住。
“好吧,那不能去太久,要記得早些回來。”
既然定了去南疆,沈玨就能將一切安排得妥妥噹噹。
她一路安穩到了南疆,卻發現不需要沈玨交代,她也不會久待。
因為她開始想他了。
沈玨說過,再過幾年,翎兒親了政,他便能徹底放了權。
從此天南海北,隻要她想去的地方,他都會陪她。
在回去的路上,臨近京城,她第一次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在動。
也許,孩子也在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