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也不是笨人,一瞬間就明白了劉琦的意思。
“府君是打算讓呂布來頂住這份禍患?”
劉琦認真道:“袁紹和曹操雖然做的隱秘,但我荊楚的斥候數量可算是天下翹楚,他的行動瞞不了我,你不知道為了豢養如此龐大的諜報隊伍,我每個月要往外掏多少銖大錢!但一切還是值得的……袁紹目下就在河東,枕戈待旦,準備隨時攻入關中來漁翁得利。”
“什麼?”閻行聞言面色頓變。
袁紹來了?
劉琦接下來的話沒有說,他隻是估算了一下時辰,道:“彥明,去做你該做的事吧,不要在我這裡耽擱的太久,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多少有些不妙,眼下還不到你我過多接觸的時候。”
“唯!”
閻行對於劉琦的命令倒是很聽從,他抱拳起身,轉身走出了書房。
而劉琦則是低下頭,用手指沾了沾水,輕輕的在桌面上劃出了一個‘劉’字。
他眼下心中有些權衡不定。
這次佈局,可算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在,他苦心籌謀,最終等到了這麼一個可以一舉擊潰董卓的良機,這次機會若是把握的好,十多萬的西涼軍,說不定就會分崩離析,從天下第一強軍的寶座上跌落下來。
而天子也說不定會真的得救。
但這樣真的就是好事麼?
今後呢?怎麼辦。
袁紹和曹操就在旁邊枕戈待旦。
依照曹操的心性,他必然是想擁立天子回他的地盤。
至於袁紹?以他的立場而言,若是天子能‘不幸’死於戰亂之中,對他而言或許會是再好不過了吧?
天下名義上的君王沒了,他姓袁的身為天下門閥的中流砥柱,登高一呼……
想到這,劉琦頭疼了。
王允去美陽縣找呂布的這幾日,伏完一直在陳倉跟自己磨嘰,讓自己打敗董卓之後,一定要奉迎天子前往雒陽,請劉表和劉琦父子以宗室之尊,扶天子保漢室雲雲……
當然,伏完的話,劉琦完全就是當成屁來聽的。
就算是真要輔佐天子,他也會把天子迎駕回荊州,怎麼可能將基業遷移至到雒陽這個四戰之地。
但關鍵的問題,是到底要不要奉迎天子?
奉迎天子,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確實是成就霸業的基礎,但同時也是禍患的基礎,成天眾矢之的的基礎。
時間久了,等天子逐漸長大,越發對權力渴望,身為宗室的劉家父子……能像曹操那樣,去極力的打壓天子麼?
也不是不可以……問題是,那樣就要做好與那些居心叵測的士族們對立的準備。
對此劉琦不怕……但是,劉表能行麼?
五十多歲的人了,一心興學,愛惜羽毛,看重虛名,自詡為名士……
不可否認劉表是極有能力的人——但以他的清流作風以及黨人名頭,他能玩出董卓和曹操那樣的手腕麼?
好像是不能。
如果不能,那迎接天子到襄陽,就是給自己家挖墳墓的第一步。
“很多事,都不像是我想的那麼簡單啊。”劉琦笑嗬嗬的自言自語道:“罷了,且先能打贏董卓再說吧。”
……
收到了“韓遂”響應自己的書信後,董卓亦是在秣馬厲兵,隨時等待駐紮在陳倉城中的閻行和馬超起事。
但這兩個人一直都沒有動靜,弄的董卓心煩意亂。
直到接到韓遂響應自己書信的第八日,閻行的細作才抵達了董卓的軍營,告知董卓明日子時將起兵在陳倉縣作亂,並以焚燒前寨為號,相邀董卓裡應外合,擊潰荊州軍。
董卓終於等到了這個日子。
他發誓一定要把劉琦的腦袋擰下來當鞠踢。
……
夜深邃,月牙掛上天空,漫天星鬥的光芒散佈在渭河之上,格外璀璨。
董卓集中自己麾下最精銳的兵將,渡過渭河,來到了陳倉的東面,謹慎的觀察著縣城的情況。
子時,隱隱的,董卓似乎能聽到對面有所騷動。
緊接著便見通紅的火焰開始在陳倉縣外的大營燃燒——彤紅爬上了天際,隱隱的,似乎都能看見外寨的那些帳篷承受不住,在火光中“嘩啦啦”的倒塌下去。
董卓並沒有著急派兵去打,而是在遠處仔細地傾聽觀察,並派斥候不斷的將情況向自己進行反饋。
他常年行軍,對於敵軍真亂還是假亂,自然是能夠分辨的出來的。
很快,通過他自己的傾聽和手下士兵們的彙報,董卓差不多能肯定對方是真的亂了。
他興奮的一拍戰車,持劍起身,在夜空下衝著陳倉外燃燒的大寨一指,高聲喝道:“兒郎們,殺敵!拿下劉家小兒的首級!”
西涼軍的騎兵擦踏著沙塵,如同滾滾洪流,碾壓式地向著陳倉的大營鋪天蓋地的席捲過去。
廝殺之聲陡然大作,無數道身影從東面紮入了陳倉大寨,猶如滾動的浪潮。
“殺啊!”
“剿滅南賊!”
“相國有令,儘屠之!”
片片刀光在火焰中被舉了起來,數不清的西涼軍馳騁在陳倉的外寨,對那些慌亂的士卒們儘施手段。
他們舉刀亂剁,但凡是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事物,他們都絕不放過,冰冷的刀鋒和長矛長戟,帶起的是大片的鮮血與肉,有些人在倉促間奔逃,轉眼手臂便飛了起來,人的哭聲、慘叫聲彙成一片。
“相國!大捷,大捷!”
斥候縱馬來到董卓的戰車前,稟報道:“我軍先鋒軍已經衝破敵寨,就快殺入陳倉城下,對方城門外的的內寨也要失守,縣內隱隱有喊殺聲,定然敵軍內訌在縣城中廝殺!”
“好!”董卓重重的一拍手:“閻行小兒做的甚是漂亮!速令幷州軍和楊定的中軍主力,緊隨前軍殺入陳倉,務必將劉琦小兒的首級拿來見老夫,告訴他們,誰宰了劉琦,誰日後便是南陽郡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