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燦儒隨後敲門進來。他很歉意,這間辦公室是張國瑞生前用過的,擔心厲元朗犯忌諱,想重新收拾一間,卻被厲元朗婉拒了。
他不在乎這些,也沒那麼多講究。
東西基本上用原來的,擺設也沒有任何變化,唯一不同就是把唐智寫的那副字掛在辦公室牆上,以此作為座右銘。
高燦儒此番前來,主要是征求厲元朗幾個意見。
住處已經選好,在縣委住宅樓三層,獨門獨戶,八十平米,厲元朗有時間可以去看一看。
厲元朗說道:“不用費勁了,我一個人,在縣委招待所給我安排個房間就行。”
高燦儒解釋說:“每位縣領導在招待所都有一個專屬房間,平時供領導休息用的,而且大家基本上都住在縣委住宅樓,這個習慣延續至今,始終未變。”
厲元朗聽出來味道,高燦儒等於間接提醒他,最好不要破壞業已養成的習慣。
他是縣委書記,如果他不住在縣委住宅樓,你讓其他人怎麼辦?
厲元朗略作沉吟,說:“住處不要弄得太繁瑣,能夠保證我日常生活即可。”
高燦儒答應下來,並且從檔案夾裡拿出一疊東西。
一份是全縣概況,裡面有各種詳實數據,供厲元朗參考。
還有一份是全縣副科以上官員的花名冊,上面有照片和簡單的簡曆。
縣委書記是管乾部的,這些東西必不可少。
知己知彼,方能做到心中有數。
剩下就是幾個年輕人的簡曆,高燦儒介紹說,這是給厲元朗配備的秘書人選。
按照規定,包括縣委書記、縣長在內的縣處級乾部一般不配備秘書。
現實情況往往是,縣委書記縣長以及副書記副縣長等人,都配有專職秘書,俗稱跟班秘書或者拎包秘書。
主要負責材料、生活等事務性工作。而且材料大都由縣委辦的秘書股提供初稿,秘書最後加以修改和潤色,最後報請縣領導稽覈。
厲元朗本來就是秘書出身,又在祥雲區委秘書一科做過一段時間,對此相當熟悉。
他大致看了看幾個人的簡曆,便問高燦儒:“還有别的人選嗎?”
“這……”高燦儒明白,這幾個候選人厲元朗都不滿意。“我再去找一找,明天給你。”
厲元朗掰著手指頭說:“你記住這幾點,第一,能力和忠誠度。第二,背景要乾淨。第三,最好是不得誌。”
“沒了?”高燦儒一愣。
“對,符合這三點要求就可以帶來讓我過目。”
高燦儒迅速琢磨出味道,告訴厲元朗他儘快按照這三點要求去找。
看著高燦儒離去背影,厲元朗感覺到,自從那天分别後,高燦儒對自己的態度明顯起了變化。
不如原來密切,公事公辦,有疏遠的意味。
什麼原因?
厲元朗充滿好奇。
吳柳水有晨跑愛好,一年四季,無論春夏秋冬颳風下雨,從不間斷。
剛過而立之年的他,是烏瑪縣老乾部局辦公室一名普通工作人員。
社會上都把老乾部局形容成“托老所”,工作人員叫服務員。
事實也正是如此。
從上到下,無論黨政機關,還是事業單位、國有企業等等,都有一個離退休乾部管理部門,或者乾休所。
他們的中心任務,就是落實離退休乾部的“兩個待遇”。
這兩個待遇,就是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
什麼意思?是指乾部雖然退休了,鑒於他們所做出的貢獻,離退休後的政治待遇一律不變,生活待遇不變並且可以適當優待。
那麼由誰來保障兩個待遇的落實呢?
所以,從最高層到基層,都成立了老乾部局,專門為這些老乾部服務,確保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的落實。
而吳柳水就是這種服務員。
辦公室本來事務性雜亂,什麼事都去做,什麼苦都要吃。
其實,大學本科的他,本來有機會調入縣委辦的,隻是他這個人性格倔強,從不向權貴彎腰低頭。
在領導眼裡,他屬於刺頭,不聽話更不好擺弄。
這樣的人,重用是不可能,使勁用才是真格。
凡是那種苦差事,單位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他。
可一旦遇到好事,比如提級或者漲工資,壓根沒有他的份兒。
所以這些年,他事情做了不少,好事情沒撈到一個,付出和回報嚴重的不匹配。
吳柳水為此找過單位領導好多次,每次都以各種理由駁回。
漸漸地,他乾脆不找了,也把工作積極性磨沒了。
每天三點一線,上班、下班、回家。
接孩子做家務伺候老婆,成為他生活中的大部分內容,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家庭煮夫”。
他這樣鬱鬱不得誌的一個人,卻不成想,一次偶然相遇,徹底改變了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