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次,蔡方在拜訪了葉府之後是親自督戰,和府衙的官醫們一起選拔醫士前去葉府診治,可是這麼多天下來,好像並沒有什麼效果,蔡方的耐心也被漸漸磨去,所以以前前來應征的不行也就算了,打發他們回去便是。可是從昨天開始,應征的必須拿出些真本事來,若是被官醫評判為胡攪蠻纏,亂說一氣之人則是亂棍叉出去。比如今天這個被扔出去的中年遊醫就被幾個官醫評定為他的方案荒謬至極,蔡方大怒,便立刻命令衙役將他叉出去。
讓我們將時間倒回半個時辰以前,這個打扮有些奇怪的江湖術士穿著尋常百姓的衣服,裹著頭巾,看起來臟兮兮的,可能有好多天都沒有洗澡了,本來手上拿著的幡旗都已經看不出白色的底色,灰不溜秋的,上面依稀能辨認出一個醫字。他來到告示牌前面揭下了佈告,說是他有辦法能醫治葉府小姐的病。所以門口站崗的衙役便將他領了進去。
四個醫官坐成了一排,蔡方坐在堂上,想要看看這個臟兮兮的遊醫能有什麼辦法。一名醫官問道:“可有方子?”連續評判了好幾天,醫官們也沒有什麼耐心跟應征者廢話了,直接問他有沒有方子。遊醫雖然覺得奇怪,卻還是將方子從懷裡掏出來遞了上去。“檳榔、厚樸、草果、知母、芍藥、黃芩、甘草。”一名醫官逐字念道。又看了看方子後面每味藥的劑量。他頓了一下,怒斥道:“什麼狗屁不通的方子,葉府小姐分明是傷寒之症,隻不過我們尚未明確是哪一種傷寒之症罷了,你要是能寫一張跟傷寒有關的方子也就算了,可你這寫的是什麼玩意,一派胡言,傷寒之症不以傷寒藥物應對,怕是來騙賞金的吧。”
“先生,先生此言差矣,此症若是傷寒之症,為何這麼多醫士用傷寒之藥醫治卻不見任何效果,要知道醫理相通,傷寒是分成很多種類不錯,但是小人相信,幾位醫官和蘇州城內的各位名醫應當試驗了不少藥物了吧。就算不能根治也一定能起到一些抑製的效果,可是結果呢,沒有一味藥對症,這說明瞭什麼,這說明或許葉府千金感染的根本就不是傷寒之症,而是另外一種病症。”遊醫不慌不忙的說道。
“胡扯!葉府千金的病情你以為我們幾個人沒去看過?實話告訴你,小姐的脈象我們也是把過的,從脈象上來看分明就是傷寒常見之症,你有何依據不是傷寒?”一名醫官駁斥道。
“哦,是這樣,但凡寒症,發熱,惡寒,脈浮而數,但是傷寒藥物卻起不到抑製的作用,所以病人一定是熱而不寒,病情停留在傷寒之表象。讓人誤以為是傷寒,這種情況小人這些年走南闖北也遇到過幾次,小人以為此事實乃疫病初期之征兆。敢問幾位大人,病人可曾說過,她是怎樣得病,或者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之後才感到不舒服的?”遊醫也不惱,耐心的解釋並反問道。
一名醫官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病人自述是在探望了城外的流民之後,晚上回去身體就不舒服了。”遊醫擊掌道:“那就是了,流民生活困苦,居無定所,喝不到熱水,吃不上熱飯,身體本就虛弱,天地之間有正氣,則必有邪氣,風餐露宿,邪氣入體,形成病灶,邪氣對身體不強壯的人更加有侵蝕力,葉府千金久在閨中,一個弱女子身體本就不會非常強健,加上女主陰,身上的陽元不足,在流民人群中沾染了這種邪氣,自然就生病了。隻要用我的方法,便能祛除邪氣,使身體慢慢恢複,依靠自身的力量抵擋邪氣。”
“放屁!”一聲大罵傳來,卻是坐在堂上的知府老爺蔡方聽不下去了,他指著遊醫怒斥道:“簡直是危言聳聽,亂我蘇州民心,城外流民同樣是大明百姓,怎麼會有邪氣一說,生病就生病,你若是方士還則罷了,你是個醫生,怎麼能引入鬼怪之說,難道城外窮苦的百姓是鬼不是人嗎?葉府千金還真是中了邪不成?”蔡方一拍驚堂木,將遊醫嚇得噗通一下跪了下來,遊醫道:“大人,大人千萬不要誤會,小人所說的邪氣跟怪力亂神沒關係,就是一個名稱而已,跟暑氣濕氣一樣,也是天地間的一種氣。而邪氣正是通過人與人之間說話的飛沫,或者是呼吸之間吐出的氣息進行傳播的。”
一名上了年紀的醫官搖頭道:“這風寒暑濕乃是天之常氣,入侵肌膚所感,這為世代醫家所遵循,哪裡有什麼邪氣之說?”
遊醫辯解道:“前輩,晚輩隻是從大量的病例中推測而出,這種病情確實沒有古籍記載,乃是一種未知的病,如果能將此病醫治好,那麼小人的方子就能起到大作用,可以造福大明的百姓啊。雖然我沒有辦法將這種邪氣給抓住,擺在諸位大人的面前給大人們看,可是畢竟我的這個法子在很多病患身上試驗過,還是頗有療效的。”
老醫官敲了敲桌案,“傷寒論曆經千年,不能因為你僥倖治好了幾個患者,就對醫聖不敬,況且你所說的情況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沒有相關的佐證,你叫大家怎麼能信服。你如此狂妄忤逆,實乃醫家之大忌,醫道乃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豈能混同於道術,用什麼邪氣去解釋呢?”
遊醫抬起頭說道:“老前輩,正因為醫道乃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小人才不能將錯就錯。”蔡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麼多醫官都在指出問題,偏偏這個江湖遊醫竟然執迷不悟,堅持認為自己的說法是對的,也罷,沒有什麼問下去的必要了,這樣的人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才成,所以蔡方大喝一聲,從桌子上拿起一根令箭扔下去,對左右吩咐道:“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