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擺了擺手阻止嬤嬤繼續動作,抬頭看向來人,含笑道:“是好多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以前咳起來那是沒完沒了,哪像今日,也就方才咳了幾聲。
鹿院長明顯不信,走過去牽起秋夫人的手探了探溫度,皺眉道:“怎得穿這樣少,你的身體不要了?”
這話像是在埋怨秋夫人,但他的視線卻看向了嬤嬤,責怪之意明顯。
秋夫人身子骨弱,哪怕三伏天,身子都是冷的,以往别人穿薄衫,她穿的都是夾棉的襖子,今日卻換了一身輕便的秋衫。
嬤嬤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夫人說今日要見姬姑娘,想穿得爽利些。”
不等鹿院長再說什麼,秋夫人就嗔怪了他一眼:“你别怪阿慧,是我要這麼穿的,整日穿那麼厚,你是想悶死我好尋個小的?”
“說什麼死不死的,你又說這樣的話來刺我。”鹿院長無奈的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讓慧嬤嬤起來:“去給夫人拿件厚實些的衣衫。”
慧嬤嬤應是回了屋,不一會兒就拿了件大氅出來。
鹿院長接過親自給秋夫人披上,等慧嬤嬤退下,他才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見到姬姑娘了?”
“嗯,見到了。”秋夫人神色淡淡的應道。
秋夫人身體不好其實是從小就落下的病根,隻不過年輕時沒這麼嚴重,也就沒多少人知曉。
隨著年紀增長她這病情也越發嚴重,直到有次暈倒差點醒不來,鹿院長怕她哪天就真的走了,乾脆辭了官,就是想多陪陪她。
這也跟外界相傳的相差無幾。
這樣的身子自然要不了孩子,鹿院長又不願在房中添人,故而兩人膝下一直無子女。
這一直是秋夫人的憾事,鹿院長曾提議去族中挑一個來養,她隻說這種事要看眼緣,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想今日用過午膳,夫妻二人閒聊時她突然說想認個義女,鹿院長便猜到了她指的是誰,對秋夫人的決定他從來不會有意見,自然說好。
“那姬姑娘不合你眼緣?”鹿院長問。
兩人夫妻幾十載,都老夫老妻了,怎會不瞭解對方?
她這態度一看就不對。
秋夫人蹙了蹙眉:“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頓了一下,帶著點開玩笑的意味:“你知道的,我看人最準了。”
當初就是她自己一眼相中了比她大了十來歲的鹿院長。
她這一輩子快到頭了,同樣的也證明瞭她沒看錯人。
鹿院長苦笑搖頭,這話她不知說多少遍了,可他總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
“那你說說,哪裡不對了?我給你分析分析?”他還是希望她臨走前能達成這個心願。
“我總覺得救我的不是她。”秋夫人撫了撫額:“我那會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見了一個背影,也不像是女學的人。”
良久,她伸手指了一個方向:“我看著她從那裡走出去的。”
鹿院長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分明是一堵牆:“莫不是你看差了?”
“我也正納悶呢……”秋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鹿院長看過去,她已經躺在藤椅上睡著了。
鹿院長一瞬間就紅了眼眶,他痛苦的閉了閉眼,心中一片酸楚,這在秋夫人面前他是從來不敢表現出來的。
一聲綿長的歎息在小院中響起,他站起身將人抱回房,細細給秋夫人掖好被子。
秋夫人平時不喜太多人伺候,身邊就隻有一個嬤嬤和一個女侍。
想到她糾結之事,鹿院長召來二人問道:“昨日夫人暈倒時可還有别人來過?”
慧嬤嬤那會剛好出去接姬雲熙了,回來就見秋夫人已經暈倒在那,一路上看到的人都可以作證。
當時是留了那女侍在這裡守著。
鹿院長看向女侍,女侍心下一緊,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一直守在這,並未看到有人來過。”
鹿院長眸子微眯,厲聲道:“說實話。”
女侍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奴婢,奴婢當時鬨肚子,離開了一小會,回來,回來的時候夫人已經暈倒了,真的沒有看到有人進來。”
“我跟你說過幾次了,夫人身邊必須要有一個人守著,你怎能留夫人一個人?”慧嬤嬤訓道。
幸好夫人沒出什麼事,不然真要連累死她。
不顧那女侍哭著辯解,鹿院長直接讓人將女侍帶了下去。
想了想他又吩咐慧嬤嬤:“你去問問徐監院,昨日可有什麼人來過女學。”
慧嬤嬤去了,約莫過了一刻鐘才回來,身後不僅跟著徐監院,還有一個女侍。
“院長。”
徐監院福身行禮。
鹿院長點了點頭。
不等他問,徐監院便道:“除了女學的學生,昨日隻有宋夫人帶著兩個女童來過,當時我看她在禮儀堂待著煩悶,便讓碧桃帶她出去走走。”
她看向那女侍:“你來說。”
……
“阿嚏~”沈易佳揉了揉鼻子,將最後一株葡萄苗種下去。
至於菜種,鐵蛋和林邵在她回來前就種完了。
現在幾個人正在院子裡練功。
她這邊剛澆完水,墨鳶就來喊開飯了。
晚膳就擺在院子裡。
沈易佳時不時看向大門的方向。
李氏好笑道:“之前南風回來傳話說衙門裡事情多,辰哥兒要晚點才回來,讓咱們不用等他吃飯。”
“哦。”沈易佳撓了撓頭。
“大嫂是不是想大哥了?”歡姐兒湊趣道。
沈易佳抬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的?”
幾個小的笑做一團,就連李氏也是滿臉笑意。
沈易佳鼓了鼓腮幫子,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
想自己的相公不是很正常嘛,又不是想别人的!
一家人用完膳在院子裡閒聊。
在鄉下的時候晚上沒什麼活動,習慣了早睡,加上明日幾個小的還要早起用膳。
坐了一會兒李氏就帶著歡姐兒幾個回房歇息了。
沈易佳想了想,乾脆把椅子搬去了門口,當起瞭望夫石。
宋璟辰說晚,是真的晚,眼見著就要宵禁了才回來。
府門口掛著兩盞燈籠,昏黃的燈光下,遠遠就看見那個坐在門口雙手撐著下巴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點的人。
宋璟辰不等南風將車停下就跳下了車,三步並做兩步走過去。
馬車軲轆轉動發出的聲音這麼大也沒將人吵醒,宋璟辰有點愧疚,彎腰將人打橫抱起。
“相公,你回來了。”沈易佳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是宋璟辰又往他懷裡縮了縮,嘟囔道:“廚房留了飯。”
昨夜睡得太晚,今日送歡姐兒幾人去上學又起得早,白天更是到處折騰壓根沒休息過,她早就困得不行了。
“我知道了,睡吧,我一會就去吃。”宋璟辰的聲音很輕很輕。
沈易佳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安心睡過去。
皇宮。
姬雲熙坐在梳妝檯前,此時的她並未帶面紗,銅鏡中映出來的是一張足以讓世間男子著迷的臉。
肌膚細潤如玉,唇不點而朱,嬌豔欲滴,美目微微上揚。
加上眉心那花鈿,讓她更添了幾分妖媚。
繞是墨羽看過很多次,一時也看呆了去。
“還愣著作甚?”姬雲熙蹙眉提醒。
墨羽回過神忙低頭不敢再看,拿起放在梳妝檯上的一個小瓷瓶。
她將瓷瓶裡的粉末倒進銅盆裡,待那粉末徹底融進了水裡,才拿起一旁的帕子放進去打濕。
姬雲熙厭惡的看了一眼那瓷瓶,閉了閉眼問:“之前讓你查的可查到了?”
墨羽將帕子擰乾,拿著溫熱的帕子墊在姬雲熙的眉間,恭敬道:“查到了,似乎是來尋人的。”
“尋人?”姬雲熙蹙眉。
“嗯,他到大夏京城後便一直住在靈隱寺,有人聽到他與主持的對話,提到了‘十七年前’,‘女兒’這樣的字眼。”墨羽將帕子拿下。
隻見姬雲熙眉心那花鈿竟奇蹟般不見了,讓她的好顏色生生降了幾分。
墨羽眼中沒有一點波動,轉而又拿起一旁的硃筆沾了些早前便調好的特殊顏料,重新在她眉心上勾畫起來。
她的動作很是嫻熟,彷彿重複過無數遍,不一會兒,一朵與之前一般無二的彼岸花就出現在姬雲熙的眉心。
宛若天成。
姬雲熙嗤笑:“他的女兒不是在軒轅國王府嗎,怎麼跑大夏來尋……”
說到這,她一頓,定定的看向墨羽:“你是說十七年前?”
墨羽點了點頭,顯然知道自家少主想到了什麼。
十七年前,上一任穀主因貪玩私自離開天機穀,後更是為了一個男人揚言要脫離出穀,捨去那穀主的身份。
結果遇人不淑,回到穀中時以被廢去了一身功力。
由於她觸犯族規在先,直到現在還被關在禁地中。
長老們一直用她的事蹟來警醒後輩,故而這事在穀中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因為跟在姬雲熙身邊,墨羽知道的又比旁人多一些。
那就是負了那人的男子,正是軒轅策。
姬雲熙看向鏡中的自己,伸手撫了撫眉心那花鈿:“那女人十七年前背離出穀,直到七年前才回去,他們之間若是有個女兒……”
說著她突然笑了起來,幽幽道:“墨羽,好像有個人比我更加名正言順了呢!”
墨羽垂下眸子:“就算真有這麼個人存在,也不過是罪人之女,或許連占卜都不會,最有資格做穀主的,隻有少主您。”
“是嗎?”姬雲熙很滿意她的回答,忽而眸子一冷:“可是那些老傢夥怕不是這麼想的吧,畢竟,他們怕死得很,若是有人能讓他們不死……”
——
今天本來打算三更的,寫不完了,明天補。
世子:聽說你想别人的相公?
佳佳:我不是,我沒有,别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