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橋,你現在說這些乾什麼呀,大家今晚都在這裡陪你,大家今晚都開開心心的……”
“魚兒,你别打斷我。”霍司橋好不容易一口氣能說這麼多話,實屬不易了,他輕輕的拍了拍瑜唸的手,繼續交代,錢說完了,說房產。
房產,他的商鋪多過住房,也是平均分給了瑜念跟吳菲菲。
“魚兒……你不要怪我,吳菲菲,我可以發誓,我對她沒有半點感情,但是她懷了我的孩子,我必須要……”
“霍司橋,你再說我就不理你了!”
瑜念從床上坐起來,背過臉去,一張臉上已經掛滿淚痕了。
她不怪霍司橋。
也不怪吳菲菲。
這段時間不隻是她一個人照顧霍司橋,吳菲菲也在極儘所能的幫忙。
怪就怪命運。
怪霍司橋的命運,怪她瑜唸的命運。
要交織在一起,要承受揹負這些。
“魚兒,我死了,你不要為我傷心太久。”
“我太壞了,不值得,你要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不要生氣不要傷心,要找一個愛你的人過完一輩子。”
“一定要找個愛你多過你愛的人,不要太掏心掏肺的愛一個人,那樣太傻也太危險。”
“以前呀,我總想我這輩子如果沒有遇到你,是不是就算是立刻死掉也不會有什麼遺憾,因為我自黑暗裡來,未曾見過光明,再由黑暗裡消亡,沒有什麼不好的。
但是遇到了你,我知道了光明是什麼模樣,我知道了這個世界還有另外一個樣子,就算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也眷戀這個世界,就算每天每一寸骨頭縫裡都在疼,我也不想死,我想每天能睜眼看到你,就算每天睜眼的第一感覺就是疼。”
太疼了。
每個生命活著是轟轟烈烈的燃燒,死了也不會悄無聲息的湮滅的,呼吸斷掉前的那些分分秒秒,痛苦就像是人活生生溺死在濃稠的水泥裡一般……
“霍司橋,你現在還疼是不是?我給你打嗎啡,你不要說了,我給你打針。”瑜念翻身下床,去小冰箱裡取來針劑,兌好後拿到床邊,卻看到霍司橋平躺在床上,臉上是她這段時間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平和跟安詳。
一抹笑意掛在他的唇角。
生命,在他身體上迴光返照了。
瑜念雙膝一軟,捏著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霍司橋……”
“魚兒,不要哭,我不疼了,我真的不疼了。”
他視線變得清明,笑意掛在嘴角,越來越大,他甚至可以半靠在床上,伸手拉起了瑜念。
瑜念知道。
沒有時間了。
或許是今晚上,或許是明天,不會有太多時間了。
她丟了針管,坐在床上半靠在霍司橋的懷裡,小心翼翼生怕壓壞他憔悴不堪的身體。
霍司橋乾枯的手指緩慢的穿梭在瑜唸的發間,“魚兒,我下葬的時候,你剪幾縷頭髮給我好不好?”
“我要帶著你的頭髮,帶著你的痕跡離開,那樣到了下面我才不會把你忘了,我不想去投胎,我要等你。”
“不知道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魚兒你知道嗎?現在我的心情就好像小時候每次春遊前的那晚上的心情,要去旅行了,臨出發了,有些興奮,又有點遺憾……”
瑜念聽著霍司橋的聲音越來越小,感受著他的手指在自己頭髮裡穿梭得越來越慢,直到聲音消失,他的手無力的從自己發間滑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