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雲婉便道:“既沒吃飽,過來坐吧
陸長弓眼睛一亮。
這還是第一次和母親一起用飯!
慶哥兒也蠢蠢欲動,見陸長弓已經要靠近藺雲婉了,走上前去,拉著她的袖子,撒嬌賣乖:“母親,我也沒吃飽
藺雲婉將自己的袖子抽了出來。
萍葉立刻嗬斥道:“沒規矩!夫人讓你來了嗎?”
慶哥兒傻眼了。
親孃和老夫人那裡,誰不吃他這一套?怎麼偏嫡母不吃?
他癟著嘴,委屈兮兮地看著藺雲婉,喊道:“母親……”
藺雲婉絲毫不心疼,沒有半點心軟。
她太清楚了,這孩子最熟稔的就是這一套。
可能是因為活守寡,上輩子實在寂寞,覺得有個活潑孩子在膝下也好,所以總是上當。卻沒想到,慶哥兒表面和她親近,心裡早就恨死了她。
想到臨死前這孩子眼裡的怨恨,藺雲婉問他:“教養嬤嬤沒有告訴過你,嫡母面前要恭順?”
慶哥兒低下了頭。
萍葉厲聲道:“夫人問話,你還不快答?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慶哥兒差點要哭了:“……有
可他在老夫人和親爹面前,從來不用守這種規矩。
隻有陸長弓才需要老實聽話!
怎麼到了嫡母這裡,他也要守規矩了?
藺雲婉道:“都坐下用飯
慶哥兒哪裡還吃得下?坐下之後成了陪襯。
倒是藺雲婉和陸長弓兩個吃得香,飯桌上的斑魚羹、釀瓜,還有鹹杏仁,被他們吃了個七七八八。
早膳之後,藺雲婉也沒留他們,打發他們走了。
“夫人,奴婢跟去看看
萍葉既有心,藺雲婉也默許。
不一會兒,她回來憤憤地轉述了慶哥兒是如何欺負陸長弓的,還問藺雲婉:“夫人,您真的不管管?”
藺雲婉放下手裡的書,一陣沉默。
陸長弓家裡人能送他到侯府裡來,家裡必然很窮困。
但她既然選了這孩子進府,肯定會儘嫡母的責任,保證他在這裡吃穿不短,有書念,有機會出人頭地自立門戶,比原來過得好。
也不算愧對了他。
但她絕不會太過明顯的偏袒幫扶陸長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慶哥兒實在傷她傷得太深了!
和陸家人的交往,還是儘到本分,不求回報,沒有感情更合適。
藺雲婉最後隻是淡淡地道:“讓管事媽媽們去議事廳吧
“是
萍葉心裡仍然為陸長弓惋惜。
之後有一日,陸長弓和慶哥兒過來請安的時候,藺雲婉揮毫寫就一幅字,交給萍葉說:“等墨跡乾了,拿去裱起來,掛在小廳東邊的牆上
萍葉念道:“達士誌寥廓,所在能忘機。這是什麼意思?”
藺雲婉正在淨手。
桃葉溫聲解釋道:“意思是說,心懷遠大誌向,無所謂的瑣事,就不要放在心上
陸長弓站在一旁,提起耳朵,跟著默默唸了一遍那話。
萍葉笑道:“好字。奴婢去了
藺雲婉淨手過來,讓他們兩個告退。
慶哥兒作揖就走了,陸長弓走之前,羞澀地說了一聲:“謝母親教誨才走。
藺雲婉詫異看他一眼,這孩子轉臉之際,緊抿嘴唇,俊秀的臉龐,總是那副很內斂安靜的樣子。
看著那小小的身影遠去,她心裡悵然。
真是歹竹出好筍,陸家居然還有這麼個聰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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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葉拿了藺雲婉的字到前院去。
“儘快裱起來,夫人急著要
管事滿口應下。
這日,裱好的字送到武定侯府門口時,陸爭流剛從外面回來,他臉色黑沉沉的,劍眉擰得厲害。
沒人敢去觸黴頭。
不必說,肯定又因為兩位少爺請先生的事,在哪裡吃了掛落。
那幅字剛從陸爭流眼前一晃而過,他好像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下馬飛奔而至,問抬字的小廝:“這是哪裡來的?”
他天生冷臉,小廝害怕地說:“夫、夫人的
陸爭流又問:“夫人哪兒來的?”
“買、買的?”
“哪兒買的?”
小廝哪曉得那麼詳細……
陸流什麼都不管了,如獲至寶一般,奪下那副字,大步走去垂絲堂找藺雲婉。
他也是進過學,熟讀兵書的人,這幾日又惡補了一番,當然分辨得出字跡好壞。能寫這樣好的隸書,想必此人書讀得也不差,可堪為他兒子的老師。
請不動那幾位名師,不如試著請這位。
既淪落到賣字為生的地步,財帛應該就能打動他了。
陸爭流剛一進垂絲堂,藺雲婉看著他手裡抱著的那副字,蹙眉問道:“我的字怎麼在你那裡?”
“你的?你寫的?”
藺雲婉靜靜看著他,他以為是誰寫的?
陸爭流確認無疑,真是她寫的,凝視著她笑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驚喜之餘,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藺雲婉聽出他的意思,臉色冷淡。
她覺得他未免高興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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