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人人皆知她鐘情於他,榮國公府門楣又沒落,公侯之家的世子絕不會娶她的。
她說得聲淚俱下,蕭明徹卻微微斂眉。
他隻傾心於沈雨燃一人,徐宛寧變心與否,他沒那麼在意,並不會追究。
他匆匆回去,隻為告訴沈雨燃立妃的好訊息。
她當然歡喜極了,
蕭明徹以為,往後一切都是順遂如意的了。
很快宮中來了禦醫,來了教養嬤嬤,禮部那邊推進著儀程,按部就班。
誰曾想,母後將他召進坤寧宮,告訴他,禦醫診出沈雨燃身體不好,根本無法有孕,絕對不適合做太子妃。
他堅持要多找幾個禦醫瞧瞧,因著提前通過氣,其餘幾位禦醫都說她隻是氣血弱一些,不是不能有孕,多加調養就好。
也是此時,他的親信禦醫在詢問沈雨燃時,得知她曾服用過好幾迴避子藥,懷疑癥結在此。
蕭明徹從前一心翻身,的確未想過這些細節。
他跟她日日親昵,何以三年她都未曾有孕呢?
她原本就毫無根基,倘若父皇母後知道她身體有損傷,冊立太子妃一事恐怕會橫生枝節。
他去了坤寧宮,細細對皇後說這三年兩人如何相互扶持,說他無論如何要立她為太子妃,請皇後不要將此事告訴皇帝。
皇後畢竟是女人,知道沈雨燃不離不棄的難得,但她畢竟是蕭明徹的嫡母,又是統率六宮的皇後,不可能不關心皇家子嗣的綿延。
於是蕭明徹承諾自己會廣納嬪妾,早些延綿子嗣。
他要納的第一個人是徐宛寧。
當初蕭妙瑾聽到她說想要另嫁,但她畢竟沒有嫁人,三年裡一直在等他。
他曾經對徐宛寧許諾要娶,無論事實如何,終歸是他毀諾了。
她為了等他,等成了老姑娘,縱然情愛不再,他亦於心不忍。
皇後知道徐宛寧和他打小的情意,也知徐宛寧一直未嫁,並未反對,隻是皇後又點選了幾位京城中的高門淑女為良娣、良媛。
蕭明徹怕皇後將沈雨燃的事說去皇帝跟前,並未反對,一一應下。
沈雨燃做了一個月的太子妃後,這些女人便陸陸續續抬進了東宮,鶯鶯燕燕,好不熱鬨。
蕭明徹以獨寵徐宛寧為擋箭牌,好叫皇後把矛頭對準徐宛寧,一面叮囑禦醫為沈雨燃調理,每月算著日子去她的朝華宮。
他自以為能掌控一切,但事情越來越無法掌控。
他和她之間漸漸有了罅隙。
他想,所有問題的癥結就在於一個孩子,如果她能平安生下孩子,她就可以穩穩坐著太子妃的位置,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隻不過,不管她再怎麼小心翼翼,終歸保不住她腹中的孩子。
她傷心欲絕,認定有人在害她,在害她的孩子。
他不肯說出真相,怕她知道自己無法有孕一蹶不振。
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亦令他瀕臨崩潰的邊緣。
他想宛寧說得對,他需要靜一靜,而她,也需要靜養,暫時不見面,對誰都好。
然而再見到沈雨燃時,兩個人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她便栽倒在了雪地中。
他愣在原地,起初以為她暈厥過去,死死抱著她。
過了好久,也不必太醫檢視,他亦知道她沒了。
他不知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隻抱著她,愣愣留在原地。
等到傅溫書得到訊息趕來東宮的時候,他和她都已經大半身被風雪所遮蓋。
傅溫書說,沈雨燃雖然身體孱弱,絕不至於殞命。
他亦明白其中有異。
宮裡宮外那麼多大夫都看過,都說她氣血雙虧,需要進補,需要調理。
他立即太醫們召了過來,服侍他多年的那位老禦醫說,太子妃的脈象的確是氣血雙虧,隻是不知為何,一直進補卻沒有好轉。
他紅著眼咆哮,既是察覺奇怪,為何不報?
芳苓哭著跪在地上說,東宮所有人都以為太子妃失寵,東宮裡所有人都可以欺負她。
也是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一個男子始終未曾留意到的事。
後宮女子的生存之本並不隻在於子嗣,也在於君主的寵愛。
即使是他的親信,在認為沈雨燃無寵後,也不會對她儘忠,侍她周到。
他召了白駟進京,白駟還沒查案,池玉便什麼都招了。
是她和徐宛寧合謀害死了沈雨燃,她還說,徐宛寧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是他的。
他不在乎徐宛寧愛誰給誰生孩子,他隻知道,害死沈雨燃的人都必須死。
徐宛寧不停哭訴著舊日情分請他饒命,池玉死到臨頭卻不肯認罪。
她愛慕蕭明徹,願意為蕭明徹付出一切。
世間一切最好的東西本應屬於蕭明徹。
偏偏因為這個沈雨燃,蕭明徹重回東宮也不得安寧,天天為了她殫精竭慮,為帝後周旋,她甚至害得蕭明徹無後。
她必須剷除沈雨燃,隻要沈雨燃死了,蕭明徹從此便可稱心如意了。
蕭明徹笑得悲涼。
於他而言,沈雨燃就是世間最好的東西,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留住這美好。
徐宛寧和池玉行了車裂之刑後,蕭明徹獨自來到東宮冰窖。
在寒冰和毒藥的幫助下,沈雨燃的屍體並未腐壞。
她躺在冰上,容顏如初,彷彿還在他的身邊。
他能留住她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