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會肆無忌憚的擴大征稅的對象和名錄,甚至連窮鄉僻壤都不放過。
所到之處,比蝗蟲過境都還要乾淨。
有些礦監稅使,盤剝老百姓的財物還不過癮,乾脆指使地痞流氓乾起盜墓賊的勾當,公然盜掘古墓來大發橫財。
礦監、稅使們從地方上搜刮的錢財,最終送到萬曆手裡的僅有三成。
剩下的七成,全都落入到自己的腰包。
古往今來的皇帝橫征暴斂,一般來說是為了充盈國庫,用於對外戰爭、大興土木,或是割地賠款。
萬曆這奇葩玩意兒倒好。
派太監搜刮天下錢財,不但沒有改變國庫捉襟見肘的現狀,反而使得危機愈加嚴重。
錢都到哪去了?
全都進入了萬曆的私庫。
這就是遺臭萬年的萬曆‘稅使之禍’。
經過他這麼一折騰,民變、兵變四起,大明國本動搖。
“明之亡,實亡於神宗”,絕非是甩鍋給萬曆。
這混賬玩意兒,死後被挫骨揚灰都是便宜了他。
因為有王承恩在場,李標等人都不便多說,個個都是憂心忡忡。
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
太監們到了地方,又開始猖獗起來了。
可太監其實就是代表著皇帝,雲真人這謫仙人,恐怕都沒有什麼好辦法吧!
雲逍回到書房,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神情透著無奈與沮喪。
這才在浙江抓了那麼多的官員,現在又冒出秦祥這個混賬玩意兒,的確是讓人十分沮喪。
不過區區一個太監,還不至於讓雲大真人放在心上。
追根溯源,雲逍想到了更深層次的問題,讓他十分煩心。
不知過了多久。
柳如是和董小宛走了進來。
董小宛上前,蹲下來,緊緊抓住雲逍的手。
柳如是一邊幫雲逍揉著肩膀,一邊柔聲說道:“跟一個閹人置氣,這又是何苦?”
“狗一般的東西,也值得我生氣?”
雲逍啞然失笑,隨即又歎了一聲。
“隻是感到有些累罷了。”
“感覺自己就像是個糊裱匠,剛修補好這裡,又發現那裡漏風,疲於應付啊!”
“我隻是一個方外道士而已,躲在深山道觀裡清修不好,為何要這般辛苦?”
董小宛道:“不如奴家與姐姐都入了道籍,與夫君同去道觀清修,免得終日受俗事攪擾。”
柳如是笑道:“當道士,又如何能養得起小道士?”
雲逍一陣大笑,心情變好了幾分。
柳如是問道:“夫君因何事憂心,何不說出來,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雲逍收斂笑容,沉默片刻,幽幽說道:
“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穀;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
“亂世百姓易子相食,盛世,百姓依然要贅妻鬻子。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直到今天,我才弄明白,百姓苦的真正根源是什麼。”
頓了頓,雲逍一聲冷笑,“以天下奉一人,嗬!”
柳如是和董小宛駭然變色。
以天下奉一人,什麼意思?
集天下賦稅,取百姓脂膏,不過是為了奉養皇帝一人而已。
小道士這是對皇權不滿了啊!
他,他該不會要造反吧?
雲逍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將腦袋靠在柳如是的胸前,閉目陷入沉思。
秦祥的事情,讓他發現了一個相當致命的問題。
萬曆之所以能派礦監稅使搜刮天下,那是因為他是皇帝,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而不是國家的。
即使是將天下錢財搜刮乾淨,從禮製上來說,也是合乎法理的。
大侄子倒也不會跟萬曆那樣混蛋。
可誰能保證,他的子孫後代不會出現一個朱翊鈞?
崇禎中興之後,又該是什麼?
以老朱家子孫後代的德性,那是大概率的事情。
自己幫助大侄子打造的大明日不落,又有什麼意義?
雲大真人心裡很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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