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蘇老夫人立刻驚疑道:“是了,根據蘇錦所言,在兩三個月前,雲柔柔把那孽賬誆去趙家。”
“那孽賬不知裡就,被趙家的三小姐推下水,昏厥了半晌,再回府上性子大變,全然和之前懦弱無能的性子不一樣。”
“按照她在鄉下長大的軌跡來看,她不可能會琴棋書畫,不可能識字,更不可能年紀輕輕,有一把驚豔眾人的醫術!”
“道長,這是不是意味著那孽賬的確有問題,是被邪祟附體,或者是其他緣故?”
道長緩緩收回手,搖了搖頭。
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很多話他不能直接說完。
剛才掐算命格來看,雲晚意的生辰八字的確不好。
早年孤苦,受儘磨難,十歲那年就有死劫,但被人化解,這股死劫往後拖延,還在身上。
唯一的生機便是在回淮安侯府之後,但生機亦是死期……
雲晚意既能躲過這一死機,九死一生,一生渺茫,顯然不對勁!
但邪祟或者其他,也不是。
且命格往後,竟有大富大貴之命!
如此複雜難測,道長一時間想不到問題在哪兒,歎道:“老夫人,話我不能全說,最好是能見到這位大小姐一面。”
“即使如此,我來安排。”蘇老夫人想了想,道:“道長安心在府上歇腳,明天再去淮安侯府。”
道長點點頭,看到蘇老夫人面如土色,深情悲憫,勸道:“老夫人,萬物有因有果,大夫人的死雖然淒慘,但其中難免參了因果。”
“您若真心疼,可每日給她念往生法咒,希望大夫人下輩子能好過,若執念太深,隻怕會反噬您自己。”
“我不是神仙,隻是個失去愛女的凡人,無法靜心。”蘇老夫人起身,跪在道長面前:“我願豁出去一切,隻求蘇錦瞑目,那孽賬遭受比蘇錦還慘十倍的報應!”
“老夫人為了報仇,當真什麼都願意捨棄?”那道長仁慈的眼底,恍然有陰毒閃過。
可惜,蘇老夫人隻沉浸在失去蘇錦的悲痛,還有巨大的仇恨中,壓根沒注意到這點。
她篤定的點頭:“是,我什麼都願意!”
“你蘇家百年忠烈,為北榮出生入死。”道長環顧一週,意味不明道:“捨棄這氣運,所有子孫都會被反噬,你也願意?”
“願意!”蘇老夫人抬頭,毫不猶豫,道:“道長面善,一看就是好人,我相信您不會害無辜的人。”
道長眼底的陰狠斂去,又恢複了慈悲善目:“唉,愛子心切,這股母愛,真令人感動。”
“蘇老夫人,往後您要按照我說的來做,這仇定能報!”
……
正在萃蘭苑中研製藥水的雲晚意,手被隱在草藥中的尖刺戳中。
指間立刻沁出血珠。
寒露見狀,趕緊上前道:“這藥材裡,怎麼會有尖刺呢,您的手沒事吧?”
“木棘上的刺。”雲晚意搖搖頭:“連小傷都算不上,不礙事。”
“您都準備了幾個時辰了,奴婢來幫您挑揀,您先歇息。”寒露不忍,道:“近幾日也沒别的事。”
“不用了。”雲晚意捏著手指心不在焉的回道。
她看著凝在指間的那滴鮮血,心中沒來由一顫,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恰好這時,門被扣響,立秋請示道:“小姐,林州雲家的兩位小姐過來了。”
不用想,又是雲月如和雲翠如。
雲晚意擦去指間的血跡,道:“去回了,就說我暫時有事,不便接待。”
立秋應聲,剛安靜一瞬,就聽她聲音猛然提高幾分,責問道:“月如小姐,翠如小姐,沒經通報,您兩位怎麼能擅入?”
“哎呀,我們不是外人,又不是第一次來萃蘭苑。”雲翠如聲音嬌嗔,絲毫不在乎立秋話裡的責備:“晚意喪母,外頭話傳的難聽,我們姐妹來看看她。”
立秋擋在門口,神情戒備:“小姐沒事。”
“哎呀,你這婢子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體恤。”雲月如聲音更顯溫柔:“雖說大夫人於她無養育之恩,卻有生育之苦,說不傷心怎麼可能。”
“要真鐵石心腸,毫不傷心,真要和外邊的流言相符了!”
立秋聲音更是嚴厲:“月如小姐慎言!”
寒露聽到動靜,輕聲疑惑道:“這倆消停了好幾日,今日又在打什麼主意?”
“和流言有關。”雲晚意把帕子往手上一裹,道:“出去看看。”
寒露打開門,寒著臉道:“兩位小姐,外邊的人不懂規矩,隨口胡說,怎麼您兩位也跟著胡言亂語?”
“關心則亂。”雲月如輕輕一頓,道:“我們姐妹的確是擔心晚意的情況,何況外頭的流言實在難聽,現在有不少人聚在德善堂去了。”
“唉!”雲翠如跟著歎了一聲,道:“大夫人死於雲柔柔的手,認證物證都有,也不知道外頭的人怎麼想的,居然誤會你。”
等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完,雲晚意才慢慢的走下台階:“勞煩兩位小姐為我擔心,我沒事。”
雲月如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雲晚意,瞧著她眼尾帶著些許微紅,眼中也有紅血絲,應該是哭過。
看來蘇錦死了,雲晚意會傷心,並不是傳言中的冷漠無情。
也是,任誰面對這種情況,也無法做到毫無波瀾。
可惜蘇錦一心隻有雲柔柔那養女,不把生女放在心上,雲晚意彆扭也能理解。
雲月如滿是瞭然,上前幾步,道:“晚意,大夫人她對你肯定是有感情的,隻可惜被雲柔柔矇蔽。”
“你也别太傷心,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我不傷心。”雲晚意迎上雲月如的眼神,直白道:“蘇錦心中隻有雲柔柔,和我並無感情。”
“如果兩位是來安慰我的,大可不必。”
雲晚意眼如古潭,毫無波瀾,沒有悲,沒有喜,無法探出任何情緒。
彷彿是經過百年風霜洗滌的神廟,老僧入定。
這雙眸子出現在昳麗濃顏上,太過違和,竟讓人不敢直視,望而生畏。
雲月如居然有一刹那的退卻。
好在雲翠如適時接過話,才沒讓她過於狼狽:“晚意,我們來,並非是要安慰你,而是另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