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士輝走到楊愛萍身前的時候,拿起了楊愛萍夾著脈搏血氧儀的那隻發黃且褶皺不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貼了貼:“楊老師,咱回家啦。”
鄭廣平在一旁看著這一幕不禁紅了眼眶,一旁的醫生們也無一不是低下了頭,內心也十分不是滋味。
經過一番有條不紊的安排過後,京城醫院派了一輛救護車,將楊愛萍送回了與何士輝所住的乾休大院。
往回走的路上,鄭廣平和淩遊坐在救護車前面的車裡,鄭廣平看著車窗外感慨著說道:“我到現在還能想起楊老師年輕時的樣子呢,特别溫柔,我們這些同學見了她,就,總有一種看到母親的感覺,那種讓人親切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她很知性,也很有主見,在那個年代裡,她讓我們知道了,什麼叫做新時代女性,我們從沒有叫過她楊老師,更願意叫她師母,這樣一來,我們就覺得,自己是她的孩子了。”鄭廣平描述這段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意的。
可隨即,淩遊便在車窗的反光上,看到了鄭廣平一臉哀默的表情:“可,就是這麼一個散發著女性光輝的師母,終其一生,都沒能和老師育有一兒半女,可我們這些學生,都願意給他們當孩子。”
說著,鄭廣平回頭看向了淩遊:“小淩,你是不是覺得鄭叔叔,特别自私啊?”
淩遊聽到鄭廣平的話後,搖了搖頭。
可鄭廣平卻是苦笑著擺了擺手,然後歎了口氣:“剛剛老師握住師母手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鄭廣平沒有說完,將擺了幾下的手放了下去,然後用那一雙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半晌後,才順勢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淩遊知道鄭廣平在懊悔什麼,他這一次來,是帶著目的來的,是不純粹的,是對那一對和藹的老師和師母的極大不尊重,所以鄭廣平懊悔、懊惱、覺得自己像個混賬。
可淩遊這一路來,都沒有說話,表情也是很輕鬆的樣子,當車拐過一個彎後,淩遊才淡淡的說了一句:“楊老的病,也不是不能治。”
鄭廣平聽了淩遊的話,起初沒有反應過來,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可片刻之後,鄭廣平緩緩坐起了彎下去的身子:“你,說什麼?”
鄭廣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感覺自己聽錯了。
“我說,楊老的病,有治療的可能。”淩遊改了一下話鋒,不再像剛才那樣,把話說的那麼肯定,將不是不能治,改成了有治療的可能。
這兩年來,淩遊也逐漸沉澱了下來,以前的淩遊,年輕氣盛,對自己手裡的醫術,是十分自信的,能治就是能治,而且要說肯定能治好,不能治就說不能治,而且要說基本上就要準備後事了。
可現在的淩遊,不會再將話說的那麼絕對,而是給自己留了餘地,因為,這樣的虧,自己吃過了,就不想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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