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他走到屋子床邊的位置,彎下身子。
雲皎月咬了口手裡的羊肉,眨眼的工夫,抬眸一,李敬之手裡已經拎著兩壇酒,從屋子裡出來。
李大儒盯著李敬之了片刻,愈發覺得這青年很是眼熟。
長得倒像是京都哪家的權貴。
但又想著,大荒縣地處偏僻,也未曾聽說京都權貴有哪家被抄了家流放。
因此暗想,這李敬之也隻是長相出挑,必不會有什麼來頭。
剛這麼下了決斷,卻秒速被打臉。
“李兄,你這壇酒,芬芳佈列,若蘭之生。仿若有百花釀在其中,聞起來就是好酒。”
李敬之給祁長瑾倒酒,又大方分了程二他們那堆人一罈。
雲皎月對酒沒有研究,不過祁長瑾這麼說,她倒是也覺得有百花混雜的感覺。
雲皎月也品鑒著,“的確有蘭生酒的風味。”
蘭生酒,又名百末旨酒,是以各種花草粉末釀造的酒。
這種酒價值不菲,即使在青州,也可遇不可求。
李敬之淡淡一笑。
酒這種東西,遇見能品的人,才算不枉釀酒人費心費力釀造。
不拘小節道,“我也覺得是好酒。不過可惜也隻是剩下這兩壇,你們便且飲切珍惜。”
圍在篝火處的這些人,沒幾個人能知道這酒的珍惜之處。
但祁家人和李大儒,卻知道這酒的罕見之處。
早些年,蘭生酒是宮廷禦酒。
後來皇室貴人喜好發生變化,富貴權勢之家,隻要花大價錢,也能飲得。
李大儒愈發覺得沙橘村藏龍臥虎。
祁長瑾和祁向磊則是心照不宣,沒有去問李敬之這酒的來曆。
畢竟大家都淪落到大荒縣這種地方,從前的尊榮即使再罕見,如今也不堪再提。
柳韻秀拉了拉雲皎月的衣袖,遞了個眼色,像是有話要說。
雲皎月在破布上擦了擦沾滿油膩的手,跟著柳韻秀到一旁,“三嬸孃,怎麼了?”
“皎月,三嬸孃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否幫忙?”
柳韻秀羞赧著,說出自己的意思,“除去昭昭以外,文朗就是我的命根子。”
“原本沙橘村有瑾哥兒在,能教導他讀書寫字。我也放心。”
“但如今瑾哥兒還要每日在衙門做事,早晚趕路,精力本就頗費。我要是再讓他夜間時常提點文朗,我身為嬸孃,也著實開不出這個口。”
“不如,你讓瑾哥兒問一問李大儒,可否讓他收下文朗,偷摸著帶他回青州唸書?”
雲皎月認真思考著,青州之中,無人教學能比李大儒還要厲害。
要是祁家沒被抄家,按照祁文朗的年紀,勢必也會被祁長瑾托到李大儒座下唸書。
現下這位大儒年歲正好,尚且有精力教導祁文朗。
有祁長瑾這層心愛弟子的關係在,的確不能放過這個引薦的好機會。
隻是……她們還有人犯這個罪名在身。
把祁文朗送到李大儒座下,再帶回京都,這是否太過冒險?
雲皎月有著自己的顧慮,想不太明白柳韻秀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為難人的要求。
隻見柳韻秀環顧四周,在喧鬨聲中貼近雲皎月的耳畔。
“皎月,我接下來這話是大不敬。你可千萬不要往外說。”
壓低聲音,“當今聖上如今年歲已經七十八,民間傳聞,身子骨早已不太健朗。”天籟小說網
“大齊國每逢新帝登基,定會大赦。像我們這些流放的人犯,要想再回青州是不能了,最多也就隻能減些賦稅。”
“可真到了那時,文朗即使身為罪犯之子,也有參加科舉的機會。”
雲皎月眼底帶有一縷詫異,刹那間恍然大悟。
要是祁文朗繼續留在沙橘村。
日後不管是祁長瑾洗清冤屈,還是過幾年新帝登基,必會耽誤祁文朗的功課。
三房這一家子的人,就指著祁文朗能光耀門楣。
想來,但凡李大儒今日沒來沙橘村,柳韻秀也不會動這個冒險的心思。
考慮到柳韻秀為人父母的艱辛。
雲皎月勉強答應下來,“三嬸孃放心,我定會開口和長瑾提這件事。”
“不過,提歸提,但李大儒要是不答應……”
柳韻秀頷首示意,也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過分。
連忙道,“我明白的,要是不答應,也便罷了。”
要是李大儒不答應,也是為了不沾惹禍事的情理之舉。
不過她為人母親,還是想搏一搏,不願意放過這種改變孩子命運的機會。
侷促下,雙手都不知放在何處。
有些羞愧。
雲皎月察覺出對方細微的情緒變化,握住柳韻秀的手。
“三嬸孃你也不必為文朗的前程過於憂慮。”
“所謂儘人事,知天命。要是李大儒不答應……”
為了讓柳韻秀安心,“我便在采石後,在沙橘村開個學堂,定會請澤州名師來教導文朗。”
“雖然澤州名師定是不比李大儒的才華,但也不會浪費了文朗堂弟的天資。”
采石需要大量人力,等吸引村子裡外的人,全來幫忙采石。
到時候也可以讓附近年幼的孩子,全來讀書。
這樣村民們采石,定會更加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