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聽說西村十六戶一起抵抗山匪,我們可能到現在還不敢來告高家,”孟高道,“聽說王虎被趙大人抓了,高家那些人少了依仗,我們才暗中商量,要寫狀紙送來衙門。”
孟高接著道:“狀紙還沒寫完,我在高家乾活兒的時候,聽到高裡正和高正發說,要讓流民圍困衙署,收拾了趙大人,再來對付西村十六戶,我將這個訊息告訴了大夥兒和……”
說到這裡,孟高看向趙洛泱:“趙家女郎。”
高正發聽到這裡,似是抓住了孟高的把柄:“他們與西村遷民不來往,怎麼想起來將訊息告訴十六戶?都是假的。”
孟高迴應高正發:“你們不準我們與十六戶遷民說話,說遷民們手中沒有銀錢,說不得會溜進村中偷盜,讓我們天天盯著遷民,就算遷民來村中打水,也隻能在早、晚各半個時辰,平日不準他們來東村。”
“我們知道,你們這樣是想要逼著遷民無路可走,不得不花大價錢向你們買糧食,可是你們眼看著西村遷民去莊子、寨子上做活計,燒炭賣錢,高家這筆買賣做不成了,於是生出壞心,暗中對付十六戶遷民。”
說完,孟高再次看向文吏:“我們會清楚這些,因為高家就是這樣對我們的。”鑙
“可惜高家人算計錯了,王虎那些人沒能闖進西村,還被朝廷剿殺了,給山匪帶路的高正申反而死在山匪手裡,高裡正又病又急,這才一病不起。”
“我也是那時候,試著與十六戶遷民來往的,”孟高道,“我家大牛身子骨一直不行,十六戶遷民賣乳酪,我就拿著米糧想換點乳酪給大牛補身子,趙家女郎收了很少的米糧,每日都會給大牛留些乳清,我們這樣對不住遷民,遷民卻能這樣對我們,本來我們心裡就愧疚。”
“後來眼看著十六戶帶著周圍遷民一起做皮襖,從心底裡覺得十六戶很是厲害,於是才將這事告與趙家女郎,想著十六戶知曉之後,或許能想出法子應對。”
這就是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孟高簡單地說了清楚。
說完這些,孟高從懷裡拿出厚厚一摞紙箋遞給文吏:“這是三年裡,高家強買米糧的數目,全村除姓高的,一共二十三戶,每戶都在上面,賣了多少米糧,被高家收走多少米糧給山匪,我們都記得。”
高正發看著那紙箋,眼睛發紅,隻想要上前搶過來,可他心裡清楚搶來也是沒用。被人攙扶的高裡正,則面色鐵青,伸著手臂胡亂地揮舞,像是要將孟高扯過來撕碎了。
高裡正這樣揮舞了半晌,終於張開嘴“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兩眼發直,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眼見著出氣多,進氣少。鑙….高家人立即哭喊出聲,高正發趁機想要扶著高裡正離開,不料文吏吩咐趙學景道:“勞煩帶幾個人,將高裡正扶去前面的醫館看症。”
文吏說完,又看向高家眾人:“其餘高家人全部留在這裡,等候趙大人問審。”
聽到這吩咐,高正髮腳一軟,差點沒跪倒在高裡正身前,他知道這一審可就完了,他們交上去的賬目和村民們記的數目一比對,就會發現那些村民說的都是真的。
而且一個人這樣說,一個村子都這樣說,他們哪裡還能申辯?
高正發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們高家這是真的完了。
曹本和謝忱站在不遠處,孟高等人的話全都入了他們的耳朵。
謝忱目光掃向紙箋,這些農戶還記得三年賣多少米糧不奇怪。鑙
他們一年到頭,都將力氣花在地裡,能維持生計的就是那些糧食,一家老小,眼巴巴地等著糧食賣出銀錢,被人低價買走,心裡不知多難受,這些必然在他們心裡一筆筆記得明白。
曹本皺眉道:“沒想到洮州居然成這個樣子,要不是親眼所見……”
謝忱淡淡地道:“他們就是想讓我們看到,你沒聽見嗎?他們一早就算計著利用流民鬨事,這是知曉了我們會在今日趕到洮州,才給我們搭了這麼個戲台,卻沒想到遷民和農戶能站出來狀告他們。”
“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百姓們清清楚楚,所以他們不去算計趙景雲,而是向衙署向趙景雲訴冤。”
曹本道:“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與那文吏表明身份?也好理清這案子?”
謝忱還沒說話,就看到又有人擠過來。
趙學禮看向眾人道:“丁家、鄒家那些人阻攔衙差,要將米糧搶走,我們去幫趙大人。”鑙
“走,”周圍百姓聽到這話,紛紛應聲,“走,去幫趙大人。”
趙學禮帶著人往城內走,謝忱和曹本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擠到一旁,謝忱腳下踉蹌,差點摔在那裡,幸好有人攙扶住他。
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阿爺,您小心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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