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來剛要繼續勸兩句,就聽身後有人問道:“可是無坷公子府上?”
這一聲無坷公子,硬是讓阿爺沒有聽出來說的是他孫兒薑頭。
一個看起來五十幾歲的老者到門口,直接繞過梁生來,仔細打量了一下阿爺後問道:“您老就是無坷公子的祖父?給您見禮了。”
說著抱拳:“我是禮部宋主簿府裡的管事,宋主簿早聞無坷公子有大才,三天後府裡要舉辦一場詩會,我代表家主冒昧登門,邀請無坷公子參加詩會。”
這位老者很禮貌的說道:“您若得空,也可和無坷公子一同前往,主簿大人和夫人小姐會親自在家中等候,希望無坷公子到時候能來。”
阿爺還沒說話,梁生來忍不住微微哼了一聲。
“登門拜訪隻拿著一張帖子過來,主簿是幾品官?好大的威風,是不是葉公子不去,主簿大人還要派人來綁?”
老者也不生氣,側頭看他:“你是何人?在無坷公子府上的管事嗎?”
他作為主簿家裡管事,眼睛自然毒辣,一眼就看出來這梁生來也是客人,而且多半和他帶著一樣目的。
所以他當然也不會留什麼客氣,看梁生來的時候眼神都變得倨傲起來。
“或是哪家生意場上的跑腿兒?”
他看了看梁生來雙手捧著的那個木盒:“唔,是覺得有幾個錢就能把無坷公子買下?”
梁生來怒了:“你對我言辭不善我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如此說葉公子是何居心?”
老者道:“我對無坷公子素來敬重,帶主簿大人的拜帖親自登門心懷誠意,而不是如某些做生意的拿著大筆的銀子和地契來買人,也不知道是我來邀請無坷公子參加詩會是對他不尊重,還是某些人拿著銀子來做生意對他不尊重。”
梁生來臉都被氣的有些扭曲:“家裡有做官的就能血口噴人?你這仗的是哪家衙門的官威?說是來請人,先把官職擺出來壓人一頭,還不是想告訴葉公子,我家可是做官的你不去不行?”
老者道:“做生意的果然最能顛倒黑白,你這樣說話,足見貴商號的生意做的也不怎麼誠信牢靠,錢再多,說不得都是騙來的。”
梁生來上前一步:“我看你再血口噴人?”
老者微笑,昂著下巴:“翻來覆去,就會血口噴人一個詞兒?”
梁生來氣的手抖,堂堂大檔能言善辯,竟是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臉色也變得越來越白。
老者笑道:“被我點破,可彆氣死了。”
梁生來恨不得上去動手,身後又有聲音傳來。
“請問是葉公子府上嗎?在下東廣雲彙姚三斤,冒昧打擾,請問葉公子在家嗎?”
梁生來心說不好不好,他確實先來,可後來的一個比一個難纏,這主簿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可畢竟身份非生意人可比。
這東廣雲彙的人又來......東廣雲彙,這四個字在整個大寧的生意場上都有巨大的分量。
東廣雲彙的生意體量根本不是大茂陸生能比的,大茂陸生這麼多年的全部營收也不足東廣雲彙一個月營收的一成。
姚三斤是個看起來和和氣氣白白淨淨的胖子,四十歲上下卻不油膩,沒見人先笑,誰看了他都會覺得有幾分親近。
“阿公。”
一見阿爺,姚三斤就抱拳道:“這位就是葉家阿公吧,給您老人家見禮。”
說完就俯身一揖。
阿爺連忙回禮:“請問您來我家裡是有什麼事?”
姚三斤道:“今日是二十一,下月初一是小號成立二十年的喜慶日子,恰好,也是我家小姐生辰,冒昧登門是想請葉公子屈尊降貴,初一到小號參觀指正。”
此時别說梁生來沒說話,便是那位主簿大人家裡的老管事也沒說話。
梁生來是生意人,他大概隻知道這生意場上東廣雲彙有多強勢,老管事算半個官場上的人,東廣雲彙的背後是誰他也略有耳聞,提及那位的身份,他家主簿距離人家差了十萬八千裡。
阿爺在這疲於應付,苗新秀也上前來幫忙接待。
在鋪子斜對面的包子鋪裡,葉無坷嘴裡塞著大半個包子看著自家方向看的津津有味,比嘴裡的包子還有味,感覺可真來勁兒。
就好像這些事跟他沒關係似的,他就看個熱鬨。
餘百歲一邊啃著包子一邊表示自己很嫉妒,那位主簿家裡的老管事也就隱隱約約知道一些東廣雲彙的內幕,餘百歲可是清楚的很。
“得意嗎?”
他問。
葉無坷都沒看他,笑嗬嗬的問:“是不是這種場面,以前隻在金榜題名的時候才能見?”
餘百歲道:“那是,揭榜的時候,榜上有名的人,個個都是香餑餑。”
他問葉無坷:“動心不?”
葉無坷道:“和我說話之前,别忘了先加尊稱。”
餘百歲:“嘁......”
葉無坷一拍胸口,那本三百六十五頁的冊子就在懷裡呢。
餘百歲:“先生,動心嗎?”
葉無坷問:“為何動心?”
餘百歲指著那位老管事說道:“禮部宋主簿,雖然官職不算高,可在文人之中名氣極大,素有大寧北方第一詩才的名聲,與當初那位嚴老頭兒齊名,被稱之為南嚴北宋。”
葉無坷:“你倒是百事通。”
餘百歲:“不是外人,宋鬆北......也是我師父,二十七先生。”
他又指了指那大茂陸生的大檔梁生來:“大茂陸生和東廣雲彙沒法比,不過大茂陸生在當年東蜀道戰兵剿匪的時候,放下所有生意協助運兵運糧,曾得兵部嘉獎,還有就是是,他家裡那位小姐,是雀翎劍閣的關門弟子。”
葉無坷就那麼看著餘百歲,餘百歲理所當然的聳了聳肩膀:“雀翎劍閣是大寧北方第一劍派,閣主......我師父。”
葉無坷不得不對餘百歲重新審視起來,這個聽起來有三十六師父的荒唐傢夥,也絕非聽起來的那麼荒唐,這難道不就是那位國公為獨子謀的幾十條出路?
葉無坷又問:“那東廣雲彙呢?”
餘百歲一搖頭:“沒聽過,不認識。”
想起那個不正眼看他的傢夥餘百歲就來氣,當然隻要見了面餘百歲就是隻連頭都不敢抬的鵪鶉崽兒。
“你要發達啊。”
餘百歲道:“看看,多少人想讓你做姑爺。”
然後他一皺眉:“這事不對勁啊。”
葉無坷笑道:“不對勁就不對勁,走......咱們先躲躲。”
餘百歲一搖頭:“你躲你的,我要回家去了。”
他起身道:“不過你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要我說就都去看看,連吃帶拿,守住底線不把自己賣了,那就是穩賺不賠。”
他說完就走了。
葉無坷想著等那些人都走了之後他再回鋪子裡,正端起茶杯的時候,從鋪子外邊邁步進來一個人,葉無坷掃了一眼便知道也是衝他來的。
這人葉無坷不久之前剛見過,就在鴻臚寺的大門口。
帶著幾十個漢子在那等著葉無坷,還說要在明日內測的時候和葉無坷好好切磋切磋。
人生的高大雄壯,也威武,看起來氣質冷硬,若一杆標槍。
雖然他當時對葉無坷不怎麼客氣,但葉無坷對他印象不錯,在葉無坷心目中,軍人就該是這般模樣。
“想著這般場面你大概也會躲躲,所以進來碰碰運氣。”
高大帥氣的男人自報家門:“我叫杜巽震,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葉無坷問:“杜兄找我什麼事?”
杜巽震在葉無坷對面坐下來,看著葉無坷的眼睛說道:“明日內測,你請假不要去了,如果你自己不方便,我可以幫你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