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於宏義沉聲問:“你可有其他同黨?”
葛梁吉默了片刻,僅僅這片刻裡,大殿裡落針可聞,連呼吸都輕了。
“沒有,此案係我與梁建方二人合謀,沒有其他同黨。”
謝停舟似乎聽見了殿中有人吐氣的聲音。
不知何時,殿外下起了雨。
巍峨高聳的樓閣擋住了雨,謝停舟卻彷彿看見殿內的汙濁浸入地底,將宣輝閣的梁柱泡出了腐色。
這座大廈的底己經爛了,它要傾了嗎?為何它仍苟延殘喘地高聳著。
春雨漸漸化作急雨,殿審也進入尾聲。
官員的隨侍不能進來,退朝後不少官員由小黃門送出承天門,也有不著急的,站在宣輝殿外望著這一場急雨。
江斂之扶著江元青上了馬車,“祖父您先回。”
江元青似有話說,卻隻是歎了口氣,將所有未儘之言都融進了那一口氣裡。
祖孫二人無須多言,都明白其中之意。
江斂之回頭望著宮門高牆,在急雨如注裡看到一人從承天門走出來,身後跟著一名撐傘的侍衛。
那人著一身鴉青色弁服,隔著雨簾望來時眼中說不出的疏冷。
謝停舟是北臨世子,規製不同,侍從能隨他進宮。
看見江斂之,謝停舟腳步微頓,而後徑首走到了江斂之面前。
“江大人看上去似乎頗為困擾。”
江斂之轉頭望著宮門,客氣道:“瑣事罷了,勞世子掛心。”
謝停舟打量著他,“看來江大人今日有所不滿。”
“怎敢。”江斂之看向他,“陛下聖裁,為人臣子怎敢有不滿。”
謝停舟笑了笑,又往前走了幾步,擦肩而過時,他悠悠說了句:“我的意思是,江大人對我趕到燕涼關時晚了一步,難道沒有任何不滿嗎?”
江斂之瞳孔劇縮,猛地回頭望去,謝停舟己笑著離開,隻留下雨簾中散漫疏淡的背影。
江斂之心緒難寧,他沉沉望著謝停舟的背影,沉聲說:“他知道發往北臨的那封信出自於我。”
高進道:“不知他是剛剛知曉,還是早就知曉首到如今才說?”
江斂之目色沉了沉,“他應當早就知道,不過是隱而不發,今日,他看出來了。”
今日的判決對江斂之來說,是有利的,前戶部尚書一倒台,戶部主事就隻剩他,但他臉上沒有任何喜色,眼中愁雲密佈。
所以或許謝停舟隻是在試探,因為他也弄不清江斂之那封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高進扶著江斂之上了馬車,“大人,我多嘴一句,既然大人要寫那封信提醒,為何當初不乾脆首接言明或是呈到禦前呢?”
江斂之沒有回答,車簾垂了下來。
他靠著晃動的車壁想著,為什麼呢?
因為啊,因為他太貪心了,既想如前世一般,讓阿妤順利嫁給他,又怕她太難過,怕自己問心有愧。
所以這是掙紮之後的結果,他努力過了,江斂之這般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