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從謹不說話,沈宜繼續盯著他,緩慢道:“你想要我成為你的情人,甚至更簡單點......”
“......床伴。這就是你嘴裡說的,喜歡我,對我感興趣的意思。”
周從謹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怔地移開視線。
“沈宜,你不要胡想。”心中微亂,沉聲安撫。
沈宜輕笑出聲:“我沒有背景,你最初以為我也沒有麻煩的親戚,所以你覺得一份外賣、一次年夜飯、一句對我很感興趣,就能撩得我放下自尊依附於你,成為你的玩偶,解決你的生理需......”
“沈宜!”周從謹沉聲打斷她,深不見底的暗眸泛出不悅。
一聲落下,灌木裡麻雀驚竄而出。
山風折木,不斷有雪水從樹梢融化落下,冰冷地打在兩人身上。
沈宜見他渾身氣質變冷,終於換回了往日的疏離傲然的樣子,嗤笑一聲。
“你不是這麼想的嗎?”沈宜道:“但凡我說錯一個字,你都可以指出來。站在我父親面前,澄清出來。”
沈宜見他沉默不語,維持著傲慢又惡劣地矜貴,她硬挺著背,轉身背對他,凝視著面前父親寂靜立在荒林的墓碑,沉冷道:
“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二次戲弄,我本不願提及。”
“周從謹,你知不知道,兩年前,你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在包廂裡說的每一個字,我父親......”
“站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
周從謹驀地一怔,瞳孔驟縮。
“他在見你之前,特意穿了自認為隆重的西裝,一把塑料梳子在頭上不知道梳了多少遍。結果呢?聽見你坐在包廂裡飲著酒,笑侃他便宜的西裝,譏諷他女兒的廉價。”
“他在生命最後三個月裡,一直到死,都在因為你們的譏諷......自責自怨!”
周從謹身形晃了晃,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起來。
“我父親!!”沈宜高揚了聲,仰頭迎著冰涼的山風,哽咽道:“數十年來兢兢業業,傳授和資助的學生不計其數。他不是名人,不是有錢人,但至少在雲水縣,他是位受人尊敬的老師。”
“到頭來被你和林千瀟那群人嘲笑穿著、辱罵女兒......你知不知道......”
沈宜極力忍住哽咽,痛心陳述道:“他在遺書裡,甚至開始......覆盤自己這幾十年的捐贈是不是值得。拿著自己的錢捐給别人家的孩子,以至於把自己的女兒養得樸素被人侮辱!”
“他因為你們......甚至開始懷疑堅持了數十年的信仰!”
周從謹手指僵硬,長睫頡著晨間林霧凝成的冰露,顫落而下。感受到心裡隱隱的震顫,久久不能平複。
“你昨晚睡得很安心,因為你沒有心,你沒有絲毫愧意!你睡得很安心,更要感謝我父親,不管是活著還是走了,他永遠善良!”
周從謹欲開口,嘴闔了闔,卻硬是一個字都沒有出聲。
沈宜轉身看著周從謹暗得不能再暗的臉色,一字一句,眸中蓄淚,聲音輕緩,語調卻決絕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們這群人。”
沈宜淚眼朦朧地凝視著身前的男人,那身影虛晃了數下,退後半步,轉身僵著步伐,決然下山。
動作驚擾了數隻鳥雀從樹梢飛竄,鳥雀撲扇著羽翅,掉下更多冰雪,打在沈宜的脖頸內。
沈宜緊繃僵硬的身形終於鬆懈下來,看著消失在林下的背影,淚水大顆掉下,眸中的寒意卻絲毫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