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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雨。
雨下得好大。
她能感覺到自己在哭,已經哭的儘量小聲了,卻憋的悶得心裡十足痛苦。
用力咬著自己的指關節,不讓眼淚太不聽話的掉下來。
旅店有一種很潮濕的木頭的氣味,她能聽見别人上樓梯時的嘎吱聲。
冰涼的雨劈裡啪啦的砸在玻璃窗上,而哭的腫脹泛紅的臉發著燙。
她把臉貼在窗戶上,小聲的啜泣。
甚至因為憋的狠了,打了個小小的嗝。
頭髮上有一些濕氣,讓它們粘連在一起,沉重的就像是現在的天幕一樣。
“為什麼這樣對我。”她聽見自己喃喃,“為什麼要這樣。”
雨一連下了好幾天。
除了睡覺和吃飯,她就坐在椅子上,床上,窗台上,愣愣的什麼也不乾。
直到最後一天早上,長久的陰天和秋雨結束,晴天終於出來了。
她躺在滿是褶痕的被子上,昏昏沉沉的被陽光照醒了。
眼睛一時間被刺的睜不開,過了好久才勉強能夠坐起來。
頭很痛,像是宿醉的疼。
她呆坐了一陣子,終於沒再哭了,冷靜的找老闆要了冰塊,把浮腫的臉浸進去。
或許隻是沒有眼淚了嗎。
鏡子裡面的臉蒼白腫脹,眼睛小了一圈。
深棕色的頭髮蓬亂在腦後,糾纏不清,連梳都梳不通。
她最後茫然的擡頭看了看久違的晴天,把自己收拾整齊之後就提著手提箱走了。
清晨的街道很空很長,偶爾有些麻瓜經過。
或許是因為才下過雨,草地的味道濃烈,高跟鞋踩上水塘的時候會有輕微的水聲。
這些感覺真的對於一個夢來說,太真實了。
箱子不重,但她提著的時候隻覺得極其疲憊,好像下一刻就要跌坐在人行道上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疲憊呢?或是是因為太傷心了嗎?
但是,又是為什麼而這樣傷心,幾乎不吃不喝的頹廢了那麼多天呢。
是在等誰,沒有等到才這樣的嗎。
夢中的無望讓她哭著醒來,摸摸臉上緊繃著的,竟然全是淚痕。
陽光此刻也正好照在她臉上。
凡妮莎閉上眼睛,決定趁著還沒把夢忘乾淨,再來理一理。
我在等誰呢,她想,我在等什麼。
又為什麼會那樣傷心。
夢境是很有幫助的,至少蘇醫生是這樣說的。
她到現在為止還隻能夢見自己一個人的世界,比如在熟悉的花園(後面才得知是克林多爾别墅)裡面到處嬉笑跑動,是孩子的視角,有兩個面目模糊的大人陪她玩耍。
又比如前幾天在一個像是運動場外的街上邊哭邊跑,或是在一個像城堡一樣建築物的中庭,坐在樹上望天。
還有很多支離破碎的小片段,飛在掃帚上的,雪天裡捧著手爐看書的,撲到什麼人懷裡的——
唯一的相似點,就是所有人都看不清臉。
“他是誰。”她有一天翻閱原來的相冊,莉莉安坐在她旁邊為她答疑解惑。
這是一張球隊的合照,兩個隊伍穿著相似卻顏色不同的運動服,對著鏡頭微笑著。
她看見自己蹲在前排,對著鏡頭笑得眉眼彎彎,又時不時的擡起頭來和一個同樣笑容陽光的男生對視。
“你不記得了?”莉莉安困惑的問,“他就是之前常來看你的人啊。”
是這樣的嗎。
她記不得。
每天醒來就覺得之前的記憶又被覆蓋了一樣,看誰都覺得陌生。
治療師每天都要和她說一遍:“我是你的治療師,喬瑟琳.蘇。”
母親每天都要說一遍:“我是媽媽。”
莉莉安每次來都要先自我介紹:“我是你在霍格沃茲的搭檔和好友,莉莉安.利伯特。”
不然她就會困惑的一遍遍問:“你是誰,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