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子的遺骸是由哲禪師護送而來的。
祁隱收到訊息,在皇宮的崇德門迎接他們。
他坐在輪椅上,看到他,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阿彌陀佛——”
由哲回了一禮,繼而注意到他的腿,驚愕道:“你、你這是?”
祁隱搖頭一笑:“無礙。小傷。不久就會好的
由哲見他這麼說,還是沒放心,瞧著他憔悴的面色,問道:“你看著鬱鬱不樂,是不是有心事?”
祁隱擠出點笑,回道:“在處理了。會好的
由哲聽出他不想說,也不多問,掃一眼他身後的禁軍隊伍,換了話題:“如果師傅親眼看到你這樣,肯定很高興
祁隱還對一空大師有隔閡,就很冷淡:“他若高興,就該親自過來。我也需要見他一面
但他怕是不敢見自己了。
故意放走寧小茶,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一件又一件,都傷透了他的心。
由哲不知師徒二人間的嫌隙,想著一空大師病弱的身體,很想告訴他真相,但話到嘴邊,又想到了一空大師的叮囑:“他現在首戰告捷,卻仍是多事之秋,不可叨擾
哎,罷了,希望一空大師能再撐一段時間。
“小師弟,恭賀你,終於大仇得報,光複祁氏
由哲滿面微笑,說著好聽的話。
祁隱點了頭,安排人帶他們去休息,自己則讓人帶著棺槨去了雍恩殿。
殿裡冷清而死寂。
宮人零散兩個,裡裡外外都是侍衛。
琅璀還在替祁隱守著雍恩殿,見他來,掃著他後面的棺槨,本來想找他說幾句,也忍住了。
祁隱讓人抬了棺材進去。
趙琨躺在床上,咳嗽得半死不活,看到棺材,垂死病中驚坐起,還掙紮著下了床,搖搖晃晃朝著棺材走了過來。
祁隱見了,推著輪椅,擋在棺材前:“說吧,小茶在哪裡?說了,就讓你們父子團聚
趙琨沒有說,流著淚,痛哭著:“兒啊——我的兒啊——”
他伸手想去摸棺材。
祁隱皺起眉,站起來,抓住了他的手:“人都死了很多年了,你現在哭也晚了。與其哭一個死人,你更應該擔心寧小茶這個活人。你讓人擄走了她,可曾考慮她的想法?那人真的會照顧好她嗎?你竟然把她交付給一個陌生男人!”
“比你好!他比你好!”
趙琨痛極發狂,迴光返照一般,竟然甩開了祁隱的手,還掐住了他的脖頸,甚至把他按到了棺材上。
“皇上!”
“表弟!”
沈卓跟琅璀驚叫著拔劍上前,想要保護他。
“不!”
祁隱伸手製止了,就任趙琨掐著。
趙琨用力掐著祁隱的脖頸,哭嚎著:“孽種!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但他掐著掐著,力道就鬆懈了。
不是沒了力氣,而是下不了手。
雖然祁隱不是他的孩子,但曾一度被他當成是唯一的愛子。
趙琨是真的用心疼愛他的,這種父愛持續到現在,以致真的掐住他的脖子,看他面色漲紅,幾近窒息,還殘存著不忍心。
“我、我待你不薄。我不欠你
他絕望地鬆開手,扶住了棺材,下一刻,用儘全力推開棺材蓋,看到了裡面腐化的屍骸。
屍骸隻有四五歲孩童的大小。
脖頸的位置掛著個生鏽的長命鎖。
他拿出來,看著長命鎖上的字:休征嘉應。
意為美好的征兆、美好的回報。
奈何天不憐他趙氏也。
“啊——我的兒啊——是父皇害了你啊——”
如果當年沒把他送去明空寺,哪怕他身體病弱,不是長命之相,也能死在自己身邊,好過一人孤零零地死去啊。
他死的時候會怕嗎?
他還那麼小啊!
他想著祁隱的話,說他死的時候叫著爹爹……
太痛了!
太悔了!
他抱著長命鎖,哭著捶自己的胸膛,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人之垂老,其情也悲。
祁隱有那麼一刻的心軟,便緩緩說了:“他是病死的。一空大師也沒能救得了他。他很聽話,很懂事,很勇敢,他死的時候,很平靜,帶著笑,還讓我給他寫墓誌銘
趙琨聽著,冷靜下來,問道:“他沒提到朕嗎?”
“……沒有
“你怎麼知道?”
“那時……我在他身邊
“這是一空大師讓我送他去明空寺的原因吧?”
他的孩子天生病弱,活不了多久,一空大師藏著祁氏皇嗣,哄著他把孩子交出去,就可以等他的孩子死了,來一個李代桃僵。
如此,他們一個攻入內部,等待時機,一個外部活躍,組織反趙複祁,兩相配合,當真是好計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