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嬤嬤現在怎麼樣了?”
阿蓮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在福王府的幾年裡,孔嬤嬤待她極好,在宋長安跟前護她,教她經商,為她籌備逃跑一事遮掩,甚至護送她離京。
林林總總,她虧欠她太多太多了。
此生未必有機會償還,但仍願她在遠方能健康順遂。
蕭琅就算是沒看見阿蓮的神色,也能從她的聲音裡聽出她有多在意。
他不屑地勾唇,鬆開右手。
茶盞的碎片劈裡啪啦落回茶幾上,卻有不少細小而尖利的碎屑仍紮在他的掌心中,沾著血,嵌進肉裡。
蕭琅忽而轉過身,將手伸向阿蓮。
沒有言語。
意思卻顯而易見。
他要阿蓮為他挑走瓷器碎屑,上藥,包紮。
像一個奴仆一般周全細膩地伺候。
這是蕭琅對阿蓮那番直戳心肺的刻薄話的反擊。
他就算是别人的棋子,也能輕而易舉地魚肉她。
阿蓮遙望著蕭琅。
原本清晰的視野忽然變得模糊不清,彷彿被水淹了。
這是羞辱嗎?
是吧。
可是被人羞辱和恩人的生死比起來,不值一提。
阿蓮去西次間翻找出止血藥、紗布,再去東次間的針線籃中找出一根細長的針,隨手端起八鬥櫥櫃上的燭台,放到蕭琅身邊的茶幾上。
細針被燭火燒得通紅,消了毒,等冷卻後再拿它來挑出蕭琅掌心的碎瓷器。
一粒、兩粒、三粒......
細碎而繁多的碎瓷很考驗人的耐心,蕭琅靜靜地看著阿蓮,沒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一絲屈辱、不耐。
她隻是很專注很認真。
彷彿做出了決定,就用心將這件事情做好。
至於這件事背後所暗藏的羞辱、事情本身足夠繁瑣磨人,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屋內十分寂靜,唯一的聲音就是阿蓮將挑出來的碎瓷放到紗布上時,衣服產生的摩擦聲。
她始終沒有抬頭看蕭琅。
蕭琅盯著她的臉有些恍惚。
他們倆的關係並非一直如此劍拔弩張,他之前甚至還能拿京城的訊息換她親自下廚,她看似不願,實則次次都親自下了廚,後來他們認了表兄妹,他更是能時常來林宅用頓家常便飯。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或許是因為收到惠王一封一封又一封、催命符似的八百裡加急來信。
又或許是因為京城裡皇子的鬥爭逐漸白熱化,勝負將分,而蕭家的冤案卻遲遲沒有昭雪的可能。
總之,蕭琅越發焦躁、憤怒,也越發容不下絲毫違逆了。
阿蓮說得沒錯。
他就是一顆棋子,一顆指哪打哪、隨時能丟棄的棋子!-